在纽约,伊朗总统内贾德(Mahmud Ahmadinejad)被当作“希特勒(Adolf Hitler)二世”对待;而在南美,他受到革命英雄般的礼遇接待。这位伊朗总统看到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美洲人,可以说是多极世界新秩序中,具有实际意义的一课。
在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和联合国发表完演讲之后,伊朗总统内贾德先后前往拉巴斯和美利达,造访玻利维亚总统埃沃•莫拉莱斯(Evo Morales)和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Hugo Chavez)。波委两国都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它们也都反对布什政府的霸权主义政策,支持伊朗的民用核计划。严格说来,它们被视为伊朗在南美的重要战略盟友。伊朗认为,这堪称是一次重要的地缘政治胜利。
内贾德乘坐委内瑞拉政府专机,抵达拉巴斯。伊朗与玻利维亚旋即建交,并立即就一项为期5年、价值10亿美元的工业合作计划达成协议,此外还敲定了一个价值1亿美元、旨在提升技术和促进贸易发展的计划。据玻利维亚人透露,伊朗对开发南美的锂和铀非常感兴趣。
随后,内贾德又飞赴委内瑞拉,就两国的合作项目达成一系列新的双边协议。内贾德称赞查韦斯是“最伟大的反帝国主义战士之一”。查韦斯也回敬说:“当帝国发言人试图对您不敬,说您是残酷的暴君时,你以伟大革命家的气概还击。您就象是我们的代言人。”
内贾德和查韦斯先后会晤了6次。两国就炼油厂、石化制品和汽车工业等,达成价值170亿美元的经济和能源协议,并且还在继续增加。令伊朗外交官欣喜若狂的是,查韦斯心照不宣地支持“和平使用核能”,伊朗视这种支持为“非常重要”,是抵抗美国和欧盟的重压之举。绝大多数拉美政府,包括与布什政府关系非常好的巴西政府,都认为伊朗的核计划是一种完全合法的发电途径。
伊朗与委内瑞拉的战略伙伴关系,自然遭到中世纪式的玻利维亚地主寡头的谴责。这些寡头遵照白宫的指示,说伊朗是一个想要发展核武器的恐怖主义国家。没有什么比“革命国家”联合起来,更能令美国的军工联合阵营充满恐惧。他们大谈美国的“后院”变成了共产主义的乐园、并随时会跨界入侵美国──对寡头们来说,好像这是世界末日一样。
玻利维亚副总统利内拉(Alvaro Garcia Linera)等人,都把内贾德的造访视为“政治工程”。莫拉莱斯和利内拉的执政党“争取社会主义运动”,更将之视为一个大好机会,去建立反新自由派、反美国霸权的“替代联盟”,尽管玻利维亚、委内瑞拉和伊朗没有共同的政治意识形态。它们的共同点是,都有丰富的自然资源。伊朗和委内瑞拉均是欧佩克(石油输出国组织的)成员,波利维亚是拉美第二大天然气国。
厄瓜多尔尔的克雷阿(Rafael Correa)、尼加拉瓜的奥尔特加(Daniel Ortega)以及古巴的卡斯特罗(Fidel Castro),也有资格加入这个“替代联盟”。克雷阿是接受过美国教育的社会主义经济学家,他刚于上周日在选举中获得巨大胜利,而且预计新一批真正有代表性的议员,会取代当前控制议会的腐败右翼政客。
美国耶鲁大学荣誉退休教授、费尔南德•布罗代尔中心(Fernand Braudel Center)主任华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看出了大难临头的预兆。华勒斯坦认为,布什政府无休止的战争道德观,不仅暴露了美国军事力量的所有局限,而且还把美国的政治无能完全呈现给全世界。
西欧、拉美、中东、亚洲和非洲讨论的真正话题是:美国的霸权时代势必结束。华勒斯坦说,“多极地缘政治权力”时代将随之到来。人们正“陷入构建(没有霸权的)新世界体系时出现的结构危机中”。
所谓的多极,包括美国、西欧、俄罗斯、中国、日本、印度、南非、伊朗、巴西以及南锥体国家(southern cone,特指阿根廷、玻利维亚、巴西、乌拉圭、巴拉圭、智利)。华勒斯坦还会说,“或许南美将成为一个地区联盟”。
南美早已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地区经济联盟──“南方共同市场”(Mercosur,也称南锥体共同市场)。巴西、阿根廷、乌拉圭和巴拉圭是该组织的正式成员,委内瑞拉即将获准加入。“南方共同市场”可能最终吸纳《安第斯条约》(Andean Pact)的签约国(波利维亚、秘鲁、厄瓜多尔尔和哥伦比亚)。不过,尽管大多数南美国家现都掌控在左翼/进步政府手中,但地区内部的紧张关系还是普遍存在的。然而,每个玩家都很清楚,这场游戏的目的是要推动真正的地缘政治自治。
一方面,相关国家采取重大步骤加强地区整合是有可能的,例如巴西和委内瑞拉两国,就商议修建巨大的南部天然气管道。另一方面,不和的迹象也有可能出现。美国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哥伦比亚继续成为其附庸国。
最近与美籍委内瑞拉律师、评论家伊瓦(Eva Golinger)面谈时,美国作家乔姆斯基(Noam Chomsky)向那些不了解当前南美争取平等运动的人解释说:
“拉美国家开始面对地区内部的问题,这是自西班牙入侵以来的首次。其中一个问题就是不和。该地区各国彼此关系淡漠,通常与地区外的帝国权力绑在一起。这点从运输系统就可见一斑。
“此外,还有国家内部的不和、严重的不平等。精英只占少数、大多数都是贫困人口,而且精英们都是欧洲或美国后裔。欧洲或美国是这些精英的第二故乡,他们把钱投资到那些地方,把子女送到那些地方上学。他们与拉美当地人没有任何关系。拉美的精英对他们的国家丝毫没有责任感。如今,这两种现象慢慢有所缓解。
“再者,在整个拉美地区,财富与白人紧紧相连。这就是他们对查韦斯有敌意的原因之一,因为他看起来不像白人。
“现在大家都承认,拉美向左倾,不过在有些人看来,左翼分子也有好坏之分。坏左翼分子有查韦斯和莫拉莱斯,阿根廷总统基什内尔(Nestor Kirchner)、厄瓜多尔尔总统克雷阿或许也是,尽管他们尚未被定性。好的左翼分子,是巴西总统卢拉和智利总统等。但要保持这种区分,有必需小心控制了一些历史事实。例如,当好左翼分子卢拉再次当选时,他第一时间就出访加拉加斯,与查韦斯商议合作修建一座大桥……但美国的人却看不到这样的消息,因为这样的事情是不能报道的。好人(如卢拉)与坏人(如查韦斯)之间有不可跨越的鸿沟,这样的事情却与之相悖的。”
其实,这跟好人与坏人的区分无关,更重要的是事关两个不同的南美大陆秩序:一个是古老的、傲慢的、腐败的次帝国主义旧秩序;另一个是更公正、更平等、更团结的南美大陆新秩序。伊朗已看清风向,风正吹向加拉加斯和拉巴斯,而不是金壁辉煌的大都会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