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同床异梦　上合组织藏暗涌

上海合作组织一年一度的成员国总理会议，11月2日在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展开。中国官方新华社说形容：“与会代表在友好、务实和具建设性的气氛中，深入讨论了一系列迫切的议题，包括加强上合组织内部的经济贸易和文化合作，以及维护地区和平、稳定和安全。”

但在一切友好言辞的背后，其实有两大主题贯穿所有的讨论，其一是联合军事合作，其二是贸易（特别是能源贸易）。但也正是在这两问题上，俄罗斯和中国对侧重方向各执一是，余下一众位于中亚的上合成员作壁上观。

除了哈萨克斯坦、中国、吉尔吉斯、俄罗斯、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成员国外，印度、伊朗、蒙古和巴基斯坦也以观察员身份参加，阿富汗则作为东道国的客人列席于是次会议。

会后发表了多达二十点的《联合公报》，表示加强成员国之间在经济、投资、创新、科学、教育、文化等领域的合作。不过，最有玄机的一点也许是公报的第七项： “……各成员国必须密切合作，制定能源领域的共同立场。”同样值得注意的是，没有任何一项提及加强军事合作，只是笼统地表示要加强地区安全。

俄罗斯是最积极主张军事合作的，它视上合组织为一个萌芽中的跨欧亚防务组织，有力抗衡北约和美国“霸权”。俄国之前已成功透过签署备忘录，把上合组织与 “集体安全条约组织”（CSTO）拉上关系；该备忘录的重点，包括扩大各国在安全、反罪恶、反毒等方面的合作。（编注：“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是独联体之下的组织，前身为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宗旨是建立独立体成员国集体防卫空间和提高联合防御能力，防止并调解成员国内部及独联体地区的武力争端。）

相比之下，中国更加乐见上合组织能粗略地依照欧盟的模式，发展成一个初生的贸易组织。

这两个方向的发展，都各有成败。1991年苏联瓦解后，俄罗斯的第201摩托化步兵师的残留部队一直留驻于塔吉克斯坦境内。2003年10月，俄罗斯在吉尔吉斯首都比什凯克（Bishkek）附近的康特（Kant）设立了空军基地，名义上是为CSTO地面部队提供即时的空中支持。事实上，康特基地是俄国自 1991年后的首个海外军事设施，离美国设于吉尔吉斯的马纳斯（Manas）空军基地不足30哩。

马纳斯基地是在2001年美国遭受九一一袭击之后，于同年12月设立的；美国同一时间还在乌兹别克斯坦的汉纳巴德（Karshi-Khanabad）建立另一个空军基地。跟美俄完全不同，中国目前没有任何海外的军事基地。

中俄两国都反对美国在中亚地区驻兵。2005年5月13日，乌兹别克斯坦政府血腥镇压东部城市安集延（Andijan）的示威浪潮，华盛顿因担心影响与反恐盟友的关系，初时对事件表态忸怩，后来在外界压力下，对乌国作出谴责。

上合组织视这为天赐良机，把安集延风波定性为恐怖分子策划的阴谋，并在同年7月的成员国元首峰会上，呼吁各国拒绝收容来自安集延的难民，同时还在峰会上制定了要求美军撤出中亚的时间表。乌国随后就在7月29日，限令美军于六个月内撤出该国。

今年8月8至17日，上合组织举行了成立6年以来最大规模的联合军演“和平使命2007”，共有近6500部队和80架战机参与了演习。演习在两个地方举行，先是俄罗斯第34摩托化步兵师的驻地，即俄国中部乌拉尔山脉的切巴尔库尔靶场；然后，在中国坚持下，第二阶段演习移师中国新疆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举行。

上合组织六个成员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反恐的需要。俄罗斯已经成功说服CSTO的秘书处，落实成立中亚集体空防系统的方案。（编注：CSTO秘书长博尔久扎今年5月表示，该组织计划成立一个由中亚国家部队和兵团组成的大型军事集群。上月该组织秘书处发言人说，由于严重的恐怖主义威胁以及美国和北约的军事存在，中亚局势变得异常复杂，“组织应充分发挥集体力量，确保中亚地区的安全”。）

中俄在渴望消除美军在中亚身影方面，也许意见一致，但双方对经济问题却立场迥异。中国总理温家宝出席本月成员国总理会议时，利用这机会跟各与会者拉关系，大力推动与各方的双边能源合作。

温家宝与伊朗第一副总统达乌迪（Parviz Davudi）举行了几次会谈，讨论包括能源在内的一系列议题。就著伊朗核问题争议，温给予伊朗强大的支持，他说：“中国尊重伊朗和平利用核能的权利……中方认为，透过谈判和平解伊朗核问题，是最佳的选择。”

中国是联合国安理会成员，有力否决美国对伊朗提出的新制裁，因此德黑兰很可能会投桃报李，为中国打开通往该国丰富能源的更大门户。

上合会议结束后，温家宝对乌兹别克斯坦进行官式访问，是自1994年李鹏以来首位出访乌国的中国总理。他拜会了乌国总统卡里莫夫（Islam Karimov）、总理米尔济约耶夫（Shavkat Mirziyaev）、还有立法议会的领袖。中国目前是乌兹别克斯坦的第四大贸易伙伴，今年头8个月的中乌贸易额达到7.5亿美元。

访问乌国后，温又匆匆赶到土库曼斯坦首都阿什哈巴德，与土国总统别尔德穆哈梅多夫（Gurbanguly Berdimukhamedov）谈了两天，主要话题是建设连接中土两国的天然气管道。在中国整个中亚大宏图中，要数这一项目最触著莫斯科的神经──要知道，俄国目前柯断了土库曼斯坦天然气的出口，以每千立方米100美元的价格从土国买气，然而它输出给欧洲的自产天然气，却是以每千立场米260美元取价。

去年4月，已故土库曼斯坦总统尼亚佐夫与中国达成协议，答应铺设一条4350哩长的管道，每年可向中国输出300亿立方米天然气。要是这个协议得到落实，俄罗斯在失去土库曼斯坦天然气大量供应的情况下，将唯有增加消耗本国资源，同时也顿失一条财路。

告别土库曼斯坦后，温家宝来到白俄罗斯，与其总统卢卡申科签署了总值5.3亿美元的一篮子协议，又宣称中国支持白俄加盟世界贸易组织。最后，温家宝于11月5 日抵达俄罗斯，在第二届中俄经济论坛上，提出了促进双边经贸合作的4点建议。在访问中，中俄预定达成15项总值13亿美元的协议。

据俄国驻华大使拉佐夫称，今年中俄双边贸易将超过400亿美元，远高于去年的330亿美元。俄罗斯也在今年首次对华录得贸易赤字，但俄方官员相信，透过增加对华输出木材、石油和机器，就能轻易扯平。石油和油品占了俄国输华产品近54%。中国也是俄国第二大军火出口市场，仅次于印度。

俄总理祖布科夫和温家宝在中俄经济论坛的讨论议程中，最有趣的一项无疑是有关兴建分岔油管至中俄边境的谈判。中国对这条油管充满期盼，但结果双方还是未能达成一致。俄方坚持，协议中必须加进长期进口配额保证，以及价格保证等条文。

从任何角度去看，温家宝这次中亚行程都算是一大成功，但他此行也同时揭示了中俄之间潜在的裂痕。莫斯科把美军从中亚地区赶走，并不是为了见到中国商家们涌进来填上他们的位置。在一切的笑容背后，中俄在中亚地区的暗中角力仍然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