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朝鲜去年核试才一年,如今朝鲜就可能完全中止核武项目,这无疑受到了世界各国的欢迎。唯一例外的,也许是中国。越来越多的中国学者担心,平壤的举动会日益损害北京的利益。
作为六方会谈的主办国、朝鲜昔日最亲密的盟友,中国冷静观察著朝鲜终止核项目的前景。朝鲜去年10月的核试,暴露了常被称为“唇亡齿寒”的中朝双边关系中的矛盾,甚至导致两国关系进一步下滑。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教授张琏瑰表示:“一旦改善了与华盛顿的关系后,平壤必然会在中美之间制造摩擦。”他预测,朝鲜迟早会就中国去年10月支持联合国对其制裁一事报复。
不过,吉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张玉山则认为,朝鲜很难在未来短短数月间,就跟美国打得火热。
经过长达一年的对话,朝鲜在今年10月的第六轮六方会谈第二阶段会议上,同意关闭主要核反应堆,并在年底前提供所有核项目的详细报告。它还承诺不会将核材料、核技术或核相关知识,转移给第三国。事实上,平壤早在7月就已关闭了宁边核反应堆。但有关其它核项目的详细报告,朝鲜尚未作出具体行动。
中国一些学者,不仅对朝鲜彻底放弃核项目的诚意打上了问号,也担心即使平壤作出不转移核材料、核技术及核相关知识的承诺,美国也未必有力促朝鲜半岛实现无核化的决心。
“中国一直把朝鲜核问题当作美国的难题,在六方会谈中也从未制定自己的战略计划,因此才陷入了目前的尴尬局面,”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晋林波说。他认为,北京主持六方会谈,不但未有所获,反而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安全威胁。
尤其让北京苦恼的是,平壤对中国的利益视而不见。张琏瑰说,在看到今日的局势变化后,之前同情朝鲜的中国学者,都已纷纷转变了态度。“一些人开始认为,不应容忍朝鲜的行为。”
美国“亚洲基金会”的高级研究员史奈德(Scott Snider)认为,挑拨大国关系,是朝鲜的惯用战略。由于在重要物资上过于依赖中国,朝鲜领导人自然希望能在中国、美国与韩国之间,引发一场争斗,然后投靠对平壤影响力最大的获胜者。
他指出,朝鲜首席谈判代表金桂冠日前公开批评美国完全靠中国来推动朝鲜政策;美国谈判代表希尔绕过北京,突然造访平壤;南朝鲜峰会上提到的“三方”与“四方”等字眼──这些都让北京异常紧张,并引发了它的种种猜想。
美国艾克特学院(Eckerd College)政治学副教授摩尔(Gregory Moore)在题为《朝鲜如何威胁中国利益》的研究报告中说,北京与平壤的关系在19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开始变冷,而此时恰恰是金正日政治羽翼日渐丰满的时候;1994至1999年,两国接触几乎完全中断。
摩尔在报告中指出,金正日在1990与1991年,就曾通过与台湾对话、与其签署有偿存放核废料的协议等举动,表露出他与北京对抗的意图。1996年,当中国大陆仅提供了平壤所要求援助的十分之一时,金正日再次打出“台湾牌”。
1997年,朝鲜与中国发生执拗后,又一次与台湾进行谈判,商议开通台北与平壤之间的直航路线。那时候,中国农业专家公开建议朝鲜实行中国式的改革时,但平壤方面竟将邓小平骂成是社会主义的叛徒,北京盛怒之下差点没切断对朝鲜的食物援助。
中朝两国关系变冷,也受到了其它因素的影响。朝鲜2002年10月向来访的美国助理国务卿凯利(James Kelly)承认正进行浓缩铀项目;平壤推出在新义州建立自由贸易区及赌场之计划;朝鲜大量制贩百元美钞与人民币假钞;中国2003年切断石油管线并在两国边境部署军队──这些事件均使得双边关系摩擦不断。中国在朝鲜援建的“大安友谊玻璃厂”,据称就是平壤打“台湾牌”取得的战果。
一位驻平壤的外交官员称,朝鲜与中国(特别是隔界相望的辽宁省)的关系,“仅在商贸方面比较亲密”。今年前三季度,双边贸易额已达14.4亿美元,较上年增长16.6%。中国据说还在朝鲜经营著三个大型煤矿,但这一消息遭到了平壤方面的否认。
平壤将如何处理与中国的关系呢?这依然是个未知数。不过,两国政府一直竭力展现它们之间的深厚情谊。
11月26日,中国驻朝鲜大使刘小明在向金正日大学的学生们作演说时,与他们分享了中共十七大的成功、中国改革开放29年的成果、以及中国对两国友好关系的重视。中国驻朝鲜大使馆,将这次演说称作是“掀开了两国友谊的新篇章”。10月2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中宣部长刘云山访问了朝鲜。
今年7月,中国外交部长杨洁篪,将朝鲜当作上任后首次出访的国家;作为答谢,11月朝鲜发行了一套有关北京奥运会的小全张邮票。今年3月,金正日还亲临中国驻朝鲜大使馆,与中国外交官一起共度元宵佳节。
在不遗余力与朝鲜修好的韩国看来,北京与平壤仍继续保持亲密关系。韩国智库世宗研究院(Sejong Institute)的资深学者Paik Hak-soon认为,中美关系是构筑东亚政局的关键因素,朝鲜不过是“想从中寻求更大的呼吸空间”。
不过,与朝鲜人交往了半个世纪的中国学者们,如今却有心理准备平壤最终会与北京分道扬镳。毕竟,无人能预料到东亚未来的局势变化。一位不愿具名的中方朝鲜问题专家表示:“未来十年里,六方会谈可能会分成两大阵营;一方是美国、日本与朝鲜,而另一方则是中国、韩国与俄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