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台湾为推动“入联公投”而百般寻求支持,本月访台的美国在台协会理事主席薄瑞光(Raymond Burghardt)未要求陈水扁政府放弃这一饱受争议的做法。相反,薄瑞光在记者招待会上表示,无论“入联公投”的结果如何,华盛顿都不希望其结果会绑住新总统的手脚,束缚他将来的执政空间,也不应被视为朝著独立迈进了一步。
薄瑞光的表态,与多位美国官员近几月里的立场有所偏离。这似乎说明,由于意识到说服执政的民进党放弃公投无望,有些不情愿的美国唯有决变态度。
现在看来,华府会“容忍”陈水扁的“入联公投”,但也希望它能胎死腹中,以免公投招致过多的政治解读。
一些美国的分析人士认为,薄瑞光的评论反映了华盛顿立场出现转变,主要是因为它发现陈水扁放弃公投的几率甚微。
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的研究员葛来仪(Bonnie Glaser)女士认为,数周前与一班高官开会商议后,华盛顿便转而接受台湾的“入联公投”。
这一说法,得到了华府智库布鲁金斯学会东北亚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前“美国在台协会”理事主席卜睿哲(Richard Bush)的证实。他说:“华盛顿转变立场,已有一段时间。”卜睿哲表示:“我们为何要对此寄予如此厚望呢?民进党放弃公投,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今年5月,陈水扁提出要将“入联公投”安排在台湾总统选举当日进行,并称要为台湾争取未来。7月,他又两次致信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提出“以台湾名义加入联合国”申请,但信件均被退回。
台湾问题,向来最易触动北京的敏感神经。为缓解大陆方面的不安,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麦考马克(Sean McCormack)6月19日表示,类似举动明显违反了陈水扁对美国总统布什和国际社会一再的承诺,“美国敦促陈水扁拿出领导能力,拒绝拟议中的‘公投’”。
8月27日,时任国务院副国务卿的内格罗蓬特(John Negroponte)在接受香港凤凰卫视采访时称:“我们反对这类公投主张,因为我们将此举视为台湾迈向宣布独立的一步,改变台海现状的一步。”
8月30日,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东亚事务主管韦德宁(Dennis Wilder)重申,美国不支持台湾加入需要国家地位的国际组织,包括联合国,并直言美国认为“当前的台湾,或者说‘中华民国’,并非国际社会的一个国家,美国政府的态度是,‘中华民国’是一个未定的议题,而且很多很多年来这个议题都是未定”。
美国反对台湾“入联公投”的调门一再提升,陈水扁政府置若罔闻,仍一意孤行。陈水扁在阐述公投的重要意义时说,它将为台湾民众提供一个摆脱与大陆统一的机会,并使美国了解到其所维持的“一中政策”是错误的。无疑,台湾当局再一次触动了北京敏感的神经;大陆方面要求美国站出来表态。
最近,陈水扁对华盛顿的指责作出了回应。他说,他既不会改变台海现状,也不会宣布独立,并指出公投将更好地维持(而不是破坏)台海现状。
在与薄瑞光见面时,陈水扁再次做出保证。不过,他向来出尔反尔,毫无信用可言,这番保证只能听听而已,自然也就难以减轻华盛顿对台海问题的忧虑。
卜睿哲说:“陈水扁的保证很难让人感到安慰,因为他大可以发表一些同样内容的言论来激怒北京。”
考虑到陈水扁之前惹出的麻烦,华府智库“史汀生中心”东亚研究室主任容安澜(Alan Romberg)解释到:“台北希望通过公投,给国际社会留下台湾是独立主权国家的印象,并逼迫北京接受这一点。”
华盛顿对问题表现出关注,一方面是因为北京对美国成功的外交游说,同时也因为华府准确地预计陈水扁对应美国的手法。北京之所以选择这种间接压制台湾的做法,完全是总结了以往的教训,即直接干涉总是适得其反。
今年,中国国台办主任陈云林先后两次访问华盛顿,主任助理孙亚夫也数次访美。11月28日,中国外长杨洁篪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与布什会面时表示,希望以总统与国务卿为首的美国领导层,能进一步谴责台湾的分裂活动。
北京多次向华盛顿指出,陈水扁企图利用公投结果,在明年总统任期结束前宣布“台湾法理上独立”。有中国学者认为,就算通过了“入联公投”,在中国强大的外交实力面前,台湾仍难立足于国际社会。
中国社科院台湾史研究中心副主任卢晓衡说:“一旦公投通过,我们可能只是在国际上掀起一波谴责台湾的浪潮。但若想打台湾,北京会声也不吭就直接动手了。”
北京对台政策的不可预期性,是造成华盛顿心神不宁的主要原因,尽管美国人知道北京还未横下心来使用这最后一招。
无奈之下,华盛顿选择了直接向台湾选民表明自己的担忧,政策上开始向在野党国民党倾斜,并有意介入投票进程,希望公投的投票率低于法律规定有效的50%。此外,它还在对公投通过在法律上的意义进行研究。
对于“入联公投”,国民党一直坚持采用“两阶段”的投票方式,即选民在投下选举票后,再决定是否去投“公投”票。这种方法将大大降低“入联公投”的投票率,因而遭到了民进党控制的“中央选举委员会”的否决。2004年,大选与“入联公投”是分开进行的,入联公投因投票率低于50%而流产。因此,民进党如今力推“公投绑大选”的投票方式。
12月8日,薄瑞光密会国民党副参选人萧万长,讨论如何阻止公投通过。在被列为机密文件的会谈纪要被曝光后,陈水扁与民进党人批驳国民党出卖台湾利益,还有人认为美国在干涉台湾的内部事务。
“传统基金会”资深研究员、美国前驻联合国副代表费浩伟(Harvey Feldman)则认为,介入台湾的内部政治是华盛顿的一贯做法。他说:“就布什政府与大多数国会议员而言,我们介入的也绝对不只是台湾的内部事务。”
美国在公投问题上改变立场,这也并非首次。2003年,华盛顿在一连串幕后交涉与公开声明后,不再力劝台湾放弃首次公投,尽管它依然反对这一“防卫性公投”,认为可能恶化海峡两岸的紧张关系。
离台湾大选与“入联公投”,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分析人士相信,未来的两岸关系充满著变量,很难预料。容安澜说:“我估计,中国的反应会跟美国一样,不仅要看3月22日公投的结果,还会关注陈水扁及接任者之后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