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的尴尬 访美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对美国旋风般的访问已经划下句点。在短短的一天里，安倍向阿灵顿国家公墓的无名战士墓敬献花圈，随后与奥巴马总统举行了两轮峰会，发表了一场公开演讲，还召开了一个简短的记者会。日本外相岸田文雄在参与峰会后，还去国务院，与美国新任国务卿克里举行了双边会谈。安倍此次访美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奥巴马政府，尤其是欧巴马本人，在目前中日钓鱼岛对峙的紧张时刻，再次发言力挺日本。不过从峰会和访问的结果来看，美方不仅没有满足日方的期待，让安倍一行倍感失望，而且可以说安倍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安倍重新出任日本首相之时，中日钓鱼岛争端恰巧愈演愈烈。安倍在作出对中国绝不妥协的强硬发言的同时，一再单方面表示立即访美的愿望，希冀从美日联盟中寻求可以增加与中国对抗的底气和力量。可是当时奥巴马总统并不想马上接待安倍，一是他自己第二任期刚刚开始，人事布局远未完成，连就职典礼和国情咨文等例行公事都尚未完成，而与国会共和党议员有关预算减支和提升债限的争论也仍在进行当中，实在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应付安倍；二是奥巴马政府中有部分官员认为，中日岛争愈演愈烈，美国的言行必须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而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能被别人裹挟着卷入一场不明不白的战争。这也是美方婉拒安倍一月底访美的主要原因。

　　不过美国也架不住日方的一再要求，毕竟美日是盟国，两国间有一个安保条约。美国在亚太地区要有所作为，也离不开日本这个世界第三大经济体。一月十八日，日本外相岸田文雄赴华盛顿，与当时的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具体协商安倍访美的日期和细节。美方不仅松口同意安倍二月下旬访美（行程压缩在一天之内），即将离任的希拉里还在立场亲日的前助理国务卿坎贝尔的主导下，送了一份大礼给安倍。希拉里在与岸田文雄会谈结束后的联合记者会上，史无前例地表示，虽然美国对钓鱼岛的最终主权不持立场，美方认为这些岛屿“在日本行政管辖下”，而且美国“反对任何寻求损害日本行政管辖权的单方面行动”。尽管希拉里的发言立即遭到北京的抗议，同时也让一些美方人士觉得“不妥”或者说“过分”，但是这 些话听在岸田以及远在东京的安倍耳中，却真是爽极了。安倍这次访美的最高目标就是要让奥巴马总统重申这些希拉里说过的话，毕竟总统比国务卿的权位与权威都更高些。

　　为了增加美国人对日本的亲近感，安倍在去白宫举行高峰会前，还特地前往阿灵顿国家公墓向无名战士墓敬献花圈。阿灵顿是美国最着名的国家墓园，这里长眠着许多在太平洋战争中因与日本皇军作战而捐躯的将士。安倍来这里敬献花圈，也是一种对美国间接的谢罪行为。

　　安倍与奥巴马第一轮峰会，主要讨论安全与外交问题。钓鱼岛争议，美日安保和朝鲜核试是这一轮会谈的主要议题。但是在会谈结束后，奥巴马和安倍向记者发表简短谈话时，两人都没有提到钓鱼岛争议。当日本记者问及双方有没有谈到中国针对“尖阁诸岛”所谓的“挑衅行为”时，奥巴马完全没有做回应，而安倍也只是说，在南海和“尖阁诸岛”问题上，双方认为美日联盟的存在就是一个稳定因素。安倍还表示，他向奥巴马解释，日本一直冷静处理“尖阁诸岛”事项，过去一直这么做，未来也将继续这么做。安倍的发言，既向奥巴马暗示日本是“听话的乖宝宝”，又透着些许难以言表的无奈。

　　安倍与奥巴马两轮峰会后，岸田外相还特别去国务院，与克里国务卿举行双边会谈。虽然距上次岸田作客国务院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他一定明显感到物是人非。随着希拉里的离职，她一个月前就钓鱼岛争议发表的那些让日本“甘之如饴”的谈话也似乎随之逝去，因为克里除了“赞扬”日本在钓鱼岛争议上表现“克制”，不让这一争议升级为“重大对抗”外，既没有重复希拉里一个月前说过的话，也没有重申美日安保条约适用于钓鱼岛的既定立场。如果说奥巴马在与安倍峰会后的公开发言中完全没有提及东海争议让安倍失望的话，那么克里在国务院与岸田会谈之后的公开发言中，完全不提美国在钓鱼岛争议中对日本的支持，更会让岸田有所感慨。

　　其实美国拒绝在钓鱼岛问题上随着日本起舞，本来并不令人意外。战后六十多年来，美国在世界上有过多个盟友。从来只有美国主导别国，哪里见过美国被别国牵着鼻子走的先例？日本当然也不例外。也许美国挺日的政策没有变。也许希拉里离职前有关钓鱼岛争议的发言仍代表美国的立场。但是这些政策或立场，何时需要重申，由什么层级的官员重申，这都要由美方自己，根据美方的利益，根据美方的需要，根据美方对情势的判断，来自我作出决定。别国希望影响或左右美方的决定，虽贵为日本这个美国在东亚最重要的盟友，亦不得其门而入。况且，任何挺日的发言，都将触怒与美国关系错综复杂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美国对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哪些话由谁说，哪些话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说，哪些话 说过就不再说，就更要三思而后行。

　　安倍在华盛顿没有听到他想听的话，只好自己把这些话说出来。尽管他无论在闭门会谈时，还是在公开发言中，一再表示他无意升高东海的紧张情势，一再表白日方在东海行动的“克制”、“保留”和“冷静”，他在国际暨战略研究中心发表演说时，仍然对钓鱼岛争议以毫无回旋余地的极端措辞，表达了寸步不让的强硬立场。例如他说，历史和国际法都证明“尖阁诸岛”是日本的固有领土；日本现在和未来都绝不容忍对日本领土主权的挑战；任何国家都不应误判日本捍卫领土主权决心的坚定性；任何国家都不应怀疑美日安保的力量。安倍在公开演讲之后举行的一场简短的记者会上又老调重弹，“尖阁诸岛不存在争议”。

　　也许安倍觉得不把这些狠话说出来，他这一趟美国之行真的白来了。把话说出来，至少自己可以爽一爽，也可以对国内的选民有所交待。但是对那些真心希望中日之间通过对话和互相妥协化解危机和分歧的美国人来说，安倍的发言让他们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失望；对希望日本与中国相向而行以对话解决争议的北京而言，安倍的发言只会让他们丢掉幻想准备战斗。

　　其实，钓鱼岛对美日中三方而言，意义完全不同。对美国而言，钓鱼岛就是几块无人居住的石头。如果不是被美日安保条约套住，美国真不想与这件事有任何瓜葛；对安倍而言，钓鱼岛就是日本选民手中的选票。不在钓鱼岛问题上死缠乱打，就无法争取今年七月日本参议院选举的胜利，无法实现完全执政的目标；但是对中国人而言，钓鱼岛是一百多年来中国人遭受列强宰割凌辱，特别是遭受日本侵略祸害的象征，也是中国人能否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一大考验。为了守护钓鱼岛这几块“无人居住的石头”，中国人可以动用举国之力，而美国、日本则未必。

　　安倍在华盛顿的公开演讲中，一再高调表示，“日本回来了！”；一再大声强调，“日本绝不做二流国家！”其实，一个国家是否“回来（复兴）”，绝不是靠喊出来的；一个国家是不是“二流国家”，也不是靠口号的声音大小决定的。无论是之前的野田，还是目前的安倍，通通把美日安保条约当作是在钓鱼岛问题上抗衡中国的王牌，通通把争取美方公开发言挺日看作是霸占钓鱼岛的法宝，恰恰暴露了日本人的心虚，暴露了日本人对美日安保条约不确定感和对美国政府态度的不放心。日本人更不了解的是，拉美国人撑腰，不仅吓不到中国人，反而更让中国人同仇敌忾。在国家核心利益问题上，过去中国屡屡以弱战强都不手软，更何况国力军力大为提升的今天呢？

　　安倍访美，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也许是一件好事，一件美国人刻意导演的好事。化解钓鱼岛危机，中日两国必须对话和妥协。如果任由安倍拍板叫阵、为所欲为，连存在争议都不肯承认，那危机如何平息呢？给安倍浇一点冷水，让他回到大国关系的现实中来，总比给他一根竹竿，让他继续往上爬好。殊不知，爬得越高，越难下来。万一摔下来，后果更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