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拉的政治遗产如何评说（上）

万维读者网记者林孟编译报道：美国《外交政策》杂志2013年12月6日刊登美国“外交关系理事会”非洲政策高级研究员、前美国驻尼日利亚大使、前美国驻南非政治事务参赞坎贝尔（John Campbell）的文章，谈曼德拉身后留下的政治遗产。
 

1994年曼德拉当选南非总统，标志着种族主义政权的结束，种族和解的开始。曼德拉成为非洲和全世界众望所归的英雄人物。大多数人通常认为，曼德拉及其继任者姆贝基（Thabo Mbeki）领导的“自由斗争”，以及国际对白人政权的制裁，对新南非的出现起了重要作用。但事实是，在前南非白人政权总统德克拉克领导下，要求改革的一方与白人政权达成协议，终结了种族隔离制度。

这项协议把私有产权和法制奉为神圣，很大程度上保护了南非白人的经济特权。而反种族隔离制度一方，不论是主张暴力还是非暴力的，从来都没有对南非安全部队形成严重挑战。协议最终的讨价还价反映出权力的平衡。把经济整个推倒重建，以便纠正种族隔离制度的错误——这种事从未成为现实选择。但曼德拉和姆贝基低估了爱滋病毁灭性的杀伤力，没有及时采取应对措施，他的总统任期只获得部分成功。

有关曼德拉是非暴力主义者的神话属于误导。在反种族隔离的斗争中，曼德拉成立了非洲人国民大会的武装分支——“民族之矛”，在1961年发起反对白人政权的游击战。他后来在自传《漫漫自由路》（ Long Walk to Freedom）中回忆说，“民族之矛”的目的是团结反对种族隔离的黑人乡镇，破坏政府设施，而不是杀戮。曼德拉后来被控从事破坏活动，并因此而被判刑。

曼德拉受审期间，辩称非洲人国民大会的宗旨，是反对种族隔离国家使用暴力对付自己的公民；取缔非洲人国民大会；拒绝参与改革国家的对话。但非洲人国民大会一旦决定拿起武器，南非政府就顺势为她贴上恐怖组织的标签。这使得解放运动和种族隔离政权之间，多年无法展开政治对话。在冷战高峰时期，“民族之矛”接受苏联的武器和其他援助，促使种族隔离政权的强硬派加强镇压解放运动，推迟了取消种族隔离的时间。

其二，曼德拉的遗产受到非洲人国民大会内民粹派别的挑战。

曼德拉公正地主持了南非从种族隔离国家，向多种族法制民主国家的转型。在他领导下，南非没有步阿尔及利亚或莫桑比克的后尘（在阿尔及利亚血腥的独立战争后，占人口十分之一的欧洲人迁居法国；在莫桑比克，独立后几乎全部葡萄牙人都离开了）。曼德拉在总统任内促进种族和解，尤其和南非荷兰裔白人和解。

曼德拉对法制的承诺从未动摇。虽然种族隔离政权犯下反人类罪行，但南非没有像穆加贝领导下的津巴布韦，出现超越法律的革命正义，造成灾难性后果。相反，由图图大主教领导的“真相与和解委员会”对坦白者予以大赦。其中包括“民族之矛”成员和种族隔离政权的安全部队人员。曼德拉十分尊重新宪法。南非新宪法是世界上最强烈保护个人及少数人权利的宪法。

但种族和解和法制今天受到打击。这和黑人多数持续贫困，土地改革步伐缓慢有很大关系。部分原因则是南非强烈保护私有产权，政府又缺乏征用私人土地的补偿资金。黑人，尤其乡镇地区的黑人越来越不满。2011年，担任过非洲人国民大会青年团领袖的马勒马（Julius Malema），要求无偿征收白人地产。非洲人国民大会纪律委员会因其言论违纪，开除了马勒马。但他的民粹主义土改要求，仍然在一些乡镇和农村地区得到响应。

非洲人国民大会中一些人，正在挑战司法独立。2013年春，出现了要求司法从属于民选政府的呼声。这表现在祖玛总统政府提出的一项国家机密法案中。该法案加强控制列为国家机密的政府资讯，减少政府透明度，削弱对揭秘者的保护。一些人担心法案压制对政府的批评，助长贪污腐败。南非今天面临的最大挑战，可能就是在民粹主义高涨和多数黑人仍然贫困的形势下，如何保护曼德拉的基本政治遗产——法制和司法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