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拉的政治遗产如何评说（下）

万维读者网记者林孟编译报道：美国《外交政策》杂志2013年12月6日刊登美国“外交关系理事会”非洲政策高级研究员、前美国驻尼日利亚大使、前美国驻南非政治事务参赞坎贝尔（John Campbell）的文章，谈曼德拉身后留下的政治遗产。

曼德拉梦想的南非，是没有种族歧视的民主“彩虹国”。这一点加上法制，是他的事业的基础。虽然南非开始向更多民主，更少种族歧视方向发展，但种族认同和种族主义仍然残留在生活中。调查表明，各个年龄和种族组别的南非人认为，“非种族主义”和“大融合”在他们自己一代不可能出现。与此同时，跨族裔婚姻比率仍然很低，只占不同族裔组别35岁人口的1%到4%。现实情况是，种族隔离被自我隔离取代。许多南非人住在分开的、老死不相往来的环境中。

2012年一项调查显示，多达43.5%的南非人很难或者从不与另一种族的人交谈。在星期一到星期五，只有约一半的南非人和不同族裔有交往；不到20%的南非人经常和其他族裔交往。很难和其他族裔交谈的南非人中，大部分是流动性有限的农村或乡镇居民。他们的社会隔离，直接反映出南非明显的种族分野。

虽然执政非洲人国民大会和曼德拉的种族和解政策具有历史包容性，但该党最大的支持来自黑人社区。最近该党几乎没有从其他族裔培养新领袖。反对党“民主联盟”代表大多数白人和“有色人”（即自认为独特族群的混血族裔）。“民主联盟”积极吸收黑人支持者，尤其是新兴黑人中产阶级支持者，并从中培养非白人政治明星，以便吸引更多的选民。但此举能否成功打破种族界线，尚有待观察。

批评者常常抨击曼德拉的继承者祖玛，怂恿或利用黑人种族主义来对付白人，为自己谋取政治利益。祖玛拥抱非洲民粹主义，甚至演唱好战的反种族隔离歌曲“给我一支冲锋枪”，与曼德拉精神相距甚远。现在南非还在全面更改荷兰裔的地名，如把比勒陀利亚改为“茨瓦奈”，德班改为“特克温尼”等。这些措施通常由非洲人国民大会控制的地方政府提出。

其四：南非的种族分野仍然超过阶级分野。

2012年的调查指出，25%的南非人认为，贫富悬殊是最重要的社会分界线；只有13%的人认为种族才是。支持这个观点的人常常引述小规模黑人中产阶级（他们大多是公共服务雇员）的出现，以及引人注目的黑人百万富翁，作为阶级分野超过种族分野的证据。但实际情况是，种族隔离制度结束20年来，白人和黑人之间种族的不平等不仅没有缩小，反而加大了。南非黑人的受教育机会和获得医疗服务的机会，和非洲其余国家处于同等水平，而南非白人则接近发达国家的标准。南非黑人的平均寿命低于50岁；南非白人平均寿命则达到70岁。

其五：南非并非崛起之星。

2007年时，南非人的总体预期寿命，从1990年的62岁下调到50岁。但其他4个“金砖国家”——中国、俄国、巴西、印度的总体预期寿命都在65岁以上。与发达国家相比差距更大，如瑞典和澳大利亚的预期寿命是81岁，英国是79岁，美国是78岁。南非的总体预期寿命为什么如此之低？无疑爱滋病是最大的因素之一。2010年，估计多达5.24%的南非人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在15岁至49岁的人中更高达17.3%。

医疗服务不足，教育不足，贫困严重等，都影响到营养、住房，甚至儿童护理质素。所有这一切让普通南非人，尤其黑人付出代价。南非还有世界上最高的犯罪率和谋杀率，这两个因素也拖低了预期寿命。南非的经济规模，也比其他金砖国家小得多。2013年南非人口4,800万，2012年生产总值为5,786亿美元。相比之下俄国2012年人口1.425亿，生产总值2.053万亿美元。

虽然面临这些持续挑战，曼德拉种族平等民主遗产的核心是持久的。他刚当总统时，南非白人普遍认为种族隔离是失败的政策，极少有人认为是邪恶的政策。但2012年时，83.8%的南非人（不分种族）认为种族隔离是反人类的罪行。这样看的白人虽然相对少一些，也仍然多达68%。

同时南非的公共领域，已更加多元种族化，更加“非洲化”。白人或许拥有许多媒体，但广告和电视都反映出这个国家的人口组成。警察局、海关等各个政府机构，也成为人口组成的镜子。压迫成为过去，人权受到法律保护。言论现在绝对自由。这些是主要的民主成就，可能也是曼德拉最有效的政治遗产。

在今天的南非，曼德拉肯定仍然是偶像级人物。曼德拉在南非，如同华盛顿在美国，是当之无愧的国父。曼德拉的功业和围绕其一生的神话，在南非人面临建设种族平等民主制度时，将成为他们的重要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