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布大跌时　我在俄罗斯扫货

　　短短几周内，受俄罗斯卢布持续大幅度贬值的影响，俄罗斯大件商品和奢侈品相对价格已出现大幅度“跳水”，比国内同类商品低20%以上，部分商品甚至达到50%。这样巨大的差价很快就在俄罗斯华人圈特别是中国学生圈中催生了代购扫货的狂潮，以致于有网络段子调侃说，2014年12月奢侈品店成了“小卖部”。连笔者这种试图置身事外的人也被动卷入这阵扫货狂潮中，这一趟跑下来，感到扫货对于自己，或许也对于其他许多人来说，并非易事。

　　笔者是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人文社科系国际关系理论与历史教研室副博士一年级的学生，之前在俄罗斯已经学习生活了3年。平时也就爱好唱歌跳舞烹饪写文章之类，对购物特别是购买奢侈品几无兴趣。在卢布下跌速度加快，身边的朋友陆续加入代购大军的时候，笔者依然“顽固”地认为，这种同汇率和物价赛跑的“挣快钱游戏”，只能带来烦躁；而面对卢布下跌造成的经济损失，也采取了“鸵鸟策略”，认为只要社会总体物价水平不发生大的变化（直至现在，莫斯科物价仍相对稳定，虽然有上涨但涨幅不大），就不需要跟风抢购。

　　在“黑色星期二”试水

　　但是现实的变化终于使笔者再也无法超然地置身事外。2014年12月15日，卢布兑美元的价格跌破1:60的心理关口；当天笔者在写上一篇文章时，跌到1：63；刚写完，又跌到1:67左右，逼近1:70大关。

　　第二天（16日），可谓“黑色星期二”，早上笔者出门上课时汇率回到63左右，但下课吃午饭时，偶然间在手机上看到卢布已经突破80关口的消息。虽然之前想到卢布有跌破1:80关口的可能，但不到24小时就连破70和80两道关口的现实还是让笔者感到震惊。手中的卢布在周一还能兑换一千多美元，而在那时就只能兑换几百美元了，这意味着之前做陪同翻译的辛苦钱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而且汇率快速下跌的势头如果得不到遏制的话，那么物价大规模上涨将迫在眉睫。此时，无论将卢布换回美元还是继续持有卢布，都只会扩大损失。

　　而笔者的旧笔记本开机就发热，堪比电暖气，所以便听从朋友的建议，决定饭后去买一台新的苹果笔记本。到苹果商店后，才发现选中的那款笔记本已经较上周朋友购买时上涨了15000卢布，加之手里的卢布是之前汇率较高时兑换的，因此现在购买已经不上算了。但面对卢布不明朗的前景，加之有实际需要，还是一咬牙买下了它。从决定买笔记本到最终把它抱回家，前后不超过两小时，笔者购买大件商品还从没有这么快做过决定。

　　之后发生的事情证明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当天晚上，这款笔记本再次调价，新价格比原价高出了17000卢布，这意味着如果再晚几小时去的话，手里的卢布就买不起它了。

这是我买到手时的价格

　　最上面的那个数字就是我那款电脑现在的售价

　　笔者有个习惯，就是购买大件商品后必向家里汇报，尤其是这次折本购买苹果笔记本的事情一定要解释清楚。家里人对近期卢布大规模贬值的情况也略有了解，因此并没有责怪我，相反也想借这次价格跳水之机购买一些之前看上却因舍不得买的商品：一款手表和一部相机。于是，笔者诚惶诚恐地领受任务后正式开始扫货之路。

　　买买买？没这么简单

　　由于购买完苹果笔记本后，手中几乎没有卢布和美元，因此需要去银行提款。而周二晚上，笔者已经从朋友那里得知，各银行针对大规模提现美元的行为纷纷采取限制措施，如Сбербанк（俄罗斯储蓄银行，系俄罗斯最大的商业银行）就规定提取美元需要提前一天预约，这使笔者嗅到了金融管制的气味。

　　于是笔者在第二天（17日）早早地赶到位于里加地铁站附近的中国银行俄罗斯分行，果不其然，银行在那一天首次规定了当日提款上限，整个大厅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焦躁的气氛。银行的工作人员不断地安抚客户，声称这只是临时措施，并会保证大家的存款安全，最后他们履行承诺，笔者足额提到了当天能够提取的全部美元。

12月17日汇率

　　笔者立即按朋友的指点马不停蹄地去ГУМ（莫斯科国营百货商店），那款手表果然比国内价格便宜不少，在请示了家里后决定购买。

　　然而，在金融系统陷于混乱的情况下，想真正把这块手表买下来绝非易事。由于手表的价格是用卢布结算的，而笔者手中当时只有美元，所以需要把美元换成卢布，再来购买。可市中心的外汇兑换点牌价特别不合适，因此需要回到位于近郊的学校兑换。一旦这款手表被人提前买走，那手中的卢布白换不说，还要承担继续贬值的风险（当然也有可能升值，但笔者经不起大起大落的打击）；如果不及时将美元兑换成卢布，下一分钟牌价的变化就可能损失大量卢布。

　　而且由于提款上限的原因，笔者并没有取到足够多的美元，于是笔者一面借钱，一面打电话求人帮忙盯着选中的那款表，一面迅速赶回学校，在朋友的指点下去学校附近的Сбербанк将美元兑换成卢布。（平时银行兑换外币的价格没有私人兑换点划算，但目前俄罗斯处于金融危机状态，为了尽量回笼美元以缓解金融危机的冲击，银行提供的兑换价格开始“合适”起来。）但还是由于晚了十分钟而少兑换数千卢布，不过相对于手表便宜的价格节省出来的钱来说，这“数千”损失也就不算什么了。

　　兑换完卢布后，笔者迅速打电话给帮忙“照看”手表的朋友，确认没人买走后又火急火燎地返回ГУМ。路上遭遇堵车，为了赶时间，甚至从公交车上下来步行，就恨自己没多长两条腿。幸好，笔者看上的那款表还在，于是以最快速度付了全款，将表包装后小心翼翼地提走。走到ГУМ的门口，看见欧米伽店已经紧锁大门，而门外一排中国人正在焦急地向里面张望，看到这一场景，笔者暗自感慨自己相对于他们来说是幸运的。

　　现在正值隆冬时节，ГУМ在红场上开了熘冰场，冰场上悠扬的歌声和少女们甜美的笑声便向我飘来，但喜爱音乐和美女的笔者此时却无心欣赏，一门心思地只想把手表安全地护送到家，直到把它放入旅行箱后，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在成功买下手表后的第二天（18日），笔者又开始执行买相机的计划。这一天提款上限竟只有前一天的一半，因此提现的缺口更大了，而且朋友手中已经没有多余的外币可以出借。于是只好先去参加使馆举行的答谢博士生导师的宴会，可由于取款的缘故迟到，导师见我未按时到达，便回家去了，笔者在没有导师参加的情况下独自赴宴，真是尴尬不已。

　　次日（19日），笔者再次前往银行，由于最近三番五次地跑，出纳们都已经混了个脸熟。他们说，下周二（23日），国内支援俄罗斯分行的美金将全部到位，之后又将恢复无上限提款，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笔者还是按当日上限全额提走。鉴于周末外汇交易市场休息，牌价将在周末保持相对稳定，加之相机的款式还没有确定，笔者便先回家休息——由于奔波了三天，竟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由于之前过度劳累，周六（20日）笔者起晚了，再次去电子市场，终于确定了相机的款式。也许是普京答记者问的余威尚在，或是受中国即将出手帮助俄罗斯的利好消息影响，此时卢布的汇率已处于稳中有升的状态。这时再买相机价格优势已经非常小，但鉴于确有需要，笔者还是买下了。

　　由于兑换外汇耽误了时间，学校艺术团今年最后一次排练笔者迟到了一个小时多，大家都在等着，我既感到庆幸，也感到过意不去。而排练时，音乐指导老师Алла Анатольевна通知说，我演唱的《Смуглянка》在莫斯科大学生卫国战争歌曲演唱比赛中获得优秀奖，这一周一直处于焦虑中的笔者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

　　制裁之下，谁会是最终的赢家？

　　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已经进入关键阶段，而普京在记者招待会则摆出了一副不肯认输的架势，双方斗法，不亦乐乎。但政治毕竟不是过家家的游戏，西方的制裁目前已经使俄罗斯金融市场陷入一定程度的紊乱，在“黑色星期二”时，笔者也一度认为俄罗斯在此次较量当中凶多吉少，但是亲自参与抢购风潮后，觉得现在就判定俄罗斯完败还为时尚早。

　　笔者在之前的文章中就已经指出，油价过低并不符合西方国家的长远利益，而放弃俄罗斯这个具有广阔前景的新兴市场更是愚蠢之举。西方国家搞垮俄罗斯经济并不能给予它们任何好处，反而会让他们在能源等方面遭受巨大损失。因此西方制裁的目的只是想利用自身在金融方面的优势钳制俄罗斯，希望对方因资本外逃导致资金缺乏，从而有求于西方，甚至能变得驯服，成为已经摇摇欲坠的西方主导国际体系中合格的小跟班。

　　而中国扫货大军的出现，却多少干扰了西方国家的制裁。中国人带着大量美元和欧元在俄罗斯的商店里大规模扫荡，短时间内为俄罗斯补充了大量外汇，提高了卢布的抗风险能力。扫货大军利用价差将高档商店一扫而空，使来不及调高价格的高档商店（多是西方国家的）损失惨重，而它们被逼涨价后，又因为扫货大军的迅速撤退而很快面临税负增加和产品销售不畅的问题（比如iPhone 6在俄罗斯三次涨价后，价格平均比国内还要高1000人民币左右，使扫货大军迅速退散，导致货物严重积压，还要负担涨价后多出的税收，因此现在苹果店里碰上中国人之后服务员都会极力推荐iPhone 6，并以进一步涨价相威胁，可是中国人大多不吃这一套），中国人让这些高档商店在莫斯科结结实实地走了麦城。

　　这些高档商店都是西方国家政客们的重要金主，笔者甚至不禁猜测，一旦损失超过一定程度，很难保证金主们不会向本国政府发难。最近有消息称中国官方准备对俄罗斯施以援手，但看看如同国内特卖会的莫斯科商店，似乎用不着官方出手，中国扫货大军就足以暂时缓解俄罗斯的金融困境。这样看来，普京近日的自信表态就不是唱“空城计”那么简单了。

　　总而言之，现在西方对俄制裁和俄罗斯的抵抗已经进入关键阶段，双方各有优劣，也都不肯服输，因此谁是最终的赢家，现在还真不好说。不过，看着中国扫货大军浩浩荡荡、高歌猛进的情景，谁是当下最大的赢家，估计已经一目了然了。（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国际关系副博士原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