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恩不听中国话 只会模仿爷爷

　　12月29日讯 本港媒体中评社10月底曾在首尔专访韩国加图立关东大学教授、东亚经济文化研究中心所长李奎泰，请他就现时朝韩关系的稳定性、朝鲜政权的稳定性、朝鲜核武等问题进行了详细地解读。文章摘编如下：

　　2014年即将过去，与去年相比，今年的半岛关系相对缓和。同时，今年还出现了体现局势缓和的标志性事件，如离散家属团聚活动的重启，以及朝鲜三位高级官员借仁川亚运之机访问韩国等。不过，另一方面，韩朝双方虽然都表达了对话和改善关系的愿景，但在关键问题上仍未能切实建立起互信，半岛局势依然扑朔迷离。

　　中评社：您觉得，去年“张成泽落马”是否增加了朝鲜政权的不稳定性？

　　李奎泰：这种不稳定是长期存在的，而且未来还会存在。现在的朝鲜和金正日时代有所不同，本身的社会已经开始变化。第一，金正日巩固政权的时间很长，他的人马固定下来以后，就藉助他父亲的力量，所以权力上很稳定。但是，金正恩是突发性上台的，这些年人马换得很多，包括处决张成泽，大幅度调动军方人员，导致不稳定因素太多。现在大家也知道金正恩的健康有问题，之后会否好转，如果身体情况继续出问题也会影响到权力的稳定。

　　第二，朝鲜现在的社会、经济情况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朝鲜政府虽然没有对市场经济进行体制上的改革，但实际上已经建立起来，他们现在的情况和中国九十年代初期差不多。政府因为没有资源可以支持市场，相当于市场自律性完全属于自发，和政府的隶属性已经分化。政府手里没有资源供应，等于放弃了计划经济的模式。知道有问题，但也没有办法。这样下去，就导致了中央权力组织和市场社会组织开始分裂。其次，集权和社会自由化还存在钱的问题，这也导致了朝鲜组织严重的腐败现象。因此，金正恩稳定性只是暂时的稳定，不会成体制上的稳定。

　　第三，金正恩本身的个人问题，除了健康和内部社会关系的问题以外，没有自己的东西，全是模仿爷爷的，连说话都是模仿的。刚建政权的头两三年可以说服老百姓，但过几年之后该怎么办？现在朝鲜的社会已经变了，需要开始改革开放了，必然也需要有自己的特色。金日成和金正日都有自己的一套思想，但到了金正恩时期，什么都没有。虽然对韩国外交以及内政上有一些政策，但缺乏自己的理论和明显的战略，全是靠爷爷和父亲的东西来统治。因此，他的政权暂时稳定没有问题，但是金正恩要一个人独自统治则绝对不可能。

　　因为去年底的“张成泽”事件，下面的人谁也不再信任金正恩，而金正恩本身也不相信下面的人，这也意味着这样的政权体制随时都可能出现问题。之前崔龙海借病隐退过一段时间，也是担心在上位很危险，黄炳誓和他合作除掉张成泽后又会不会伤及他呢？因此他借病故意隐退下去，但后来他发现，不能继续沉默，所以就又开始活跃在各个场合。

　　中评社：您怎么看朝鲜近期一系列寻求外交上的突破举动？

　　李奎泰：他们在亚运会开幕式期间访问韩国，外交效果是有的。但后来南北之间发生的军事摩擦也说明，朝韩之间的实际局面没有变化，过去两年的博弈情况没有发生变化。

　　最让朝鲜头痛的是人权问题，联合国人权决议案通过的话，金正恩要上国际人权法庭。同时，韩国把人权事务所放在首尔，每天调查领导的反人权行为，进行记录，以后算账。他们威胁体制、威胁政权、威胁美国领导人，所以，他们一定要走出去打开外交，结果如何另当别论，用行动来表态保护金正恩、崔龙海、黄炳誓的意思。

　　美国、韩国、日本现在手中的“牌”多，而朝鲜主要走两个牌，一个是“日本牌”，因为日本的安倍政府跟中国、韩国的矛盾很大。另一张是“俄罗斯牌”，俄罗斯牌现在算是蛮成功的。普京在乌克兰问题上困境很大，与美国的对立关系很大，普京正好拉拢金正恩给美国好看。现在俄罗斯地方政府跟朝鲜政府签署了250亿美元铁路维修的备忘录，虽然这是俄罗斯地方政府的钱，但是外面看来，还是有俄罗斯政治性含义的。所以，他一直在努力跟韩国竞争。这个外交看起来是斗鸡博弈，也有点效果。至于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还需要观察。

　　10月23日，韩国政府邀请他们参加28日~31日在首尔召开的东北亚和平合作论坛，朝鲜也知道参加没有什么话讲，因为他们在和韩国“斗鸡博弈”的过程中还没到出牌，需要继续让步的时候。所以，他们不派代表参加。

　　不过，韩国的邀请也是过分的，这个会议已经筹备很久了，却在一周之前邀请他们来。这说明韩国政府也是故意的。现在在和朝鲜斗鸡，不能随便出牌，你来不来无所谓，反正我已经展示了和平的善意以及东北亚合作的态度。现在邀请的高层谈判，朝鲜还没有回答，但开了会有什么结果？目前来看，不会有任何结果。这种斗鸡博弈的情况在两边看来，都还没有结束。一般要让步，才可以导致另一种博弈的形式的开始，但双方目前都还没有一点要让步的迹象。

　　中评社：南北关系的变数非常大，您认为朝韩关系是否会改善？

　　李奎泰：南北朝鲜之间不会永久是这个局面，这是绝对的。但改变需要有很多条件，我们要变，他们也要变。一是“斗鸡博弈”要打开，因为冲突导致双方两败俱伤的局面，有很多条件。二是要改善政府，也需要让步的方法。三是要改善麻木态度，什么东西都不表态，这也是不行的。四是主动让步，可行性都有的。但是现在朝鲜的经济情况更恶化，权力内部存在不稳定因素，比如大整顿、非常事件等。韩国方面也涉及到政权轮替的问题，等到韩国政策让步的时候再重新谈，这也是有可能的。

　　凡是留三分余地，这也是双方的共识。我们是五年的政权，他们是难以突破的稳定性政权，这也是双方保留三分余地的最大理由。朴槿惠一直主张统一大好，但实际看来，这个局面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形成了很大的反效果。朝鲜每天骂，现在讲统一什么意思，是要把我给吸收了吗？还有讲人权问题、统一论等，懂道理的人马上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过分强调统一，也破坏了当前南北朝鲜之间的团结，这个从朝鲜的立场来说也是可以理解的。实际上南北朝鲜关系在当前这个阶段，将来会怎么变化，还要看。

　　中评社：您对朝鲜外相提出的联邦制统一方案有何评价？

　　李奎泰：联邦制统一是1980年提出来的。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两个政府，各自独立运作，同时成立一个组织来管理这个关系。南边也是从民族共同体统一方案，口号有点变了，实际上都是一样的。一个是南北架构，一个是南北联合，国家统一。金大中曾表示过，第一阶段的联邦制和国家联合制是一样的含义，彼此可以谈。一个国家里，两个政府，保持和平关系。那现在南北朝鲜是否愿意这样？

　　从看南边的角度，两个都是愿意的。但从朝鲜的角度看，目前的整个局面，从90年代他们的苦难时期到现在的金正恩时期，金正恩自己的东西没有了，都是借他的爷爷和父亲的东西。他心里虽然想表达的含义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联邦制，但实际含义是不想谈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独立生存就好。

　　1991年，在基本协议当中，谈到了特殊关系定位问题，但是从来没有谈过制度问题，仍然是各有归属。这两年一直强调统一方案中的联邦制，是因为金正恩不能改变爷爷的主张，所以就这么说了。但实际上朝鲜还是更愿意，你是你，我是我，各有各的方向走，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生存。如果继续一直斗下去，朝鲜会越来越困难。

　　到底哪个方案有利于南北朝鲜的和平发展，还需要考虑。现在韩国的统一论没有民意的支持，反统一的民调越来越大，年轻人反朝鲜的情绪很强烈。韩国里面“统一”两个字跟过去不一样。大家会思考，统一了以后怎么办？很多人觉得吃亏的，比如学费问题，韩国学生现在都是自费上大学，但如果统一以后，朝鲜学生的学费怎么办？方案是什么？

　　中评社：朝鲜民族和解协会发言人10月中旬发言表示，朴槿惠呼吁朝鲜放弃核武器开发，这是朝鲜无法接受的政治挑衅。对此，您有何评价？

　　李奎泰：外界一直在反对朝鲜核武器开发，但他始终坚持，有其一定道理。他认为，没有核武器，国家的体制安全保证不了。比如利比亚的政权没落，就是因为放弃了核武。相反的，伊朗和美国坚持对立三十多年，虽然经济上受到了很严厉的制裁，但是政权的基本体制没有受到影响，原因就在于它没有放弃核武器开发。因此，朝鲜的道理也非常简单，不能放弃核武器。一旦放弃核武器，虽然生存可以得到保证，但政权也会受到威胁。这是明摆的道理，尤其是美国和朝鲜东盟军事关系没有变化，韩国和美国每年还有好几次针对朝鲜军事训练的情况下，朝鲜怎么可能会放弃核武器。

　　朝鲜现在的策略，首先是继续开发核武器，继续开发长距离的导弹，确保核武器的效果。其次是用核武器来跟美国谈判，以改善关系。朝鲜天天在骂美国，比如勾结韩国针对朝鲜问题等等。这么做，一是表演给国际上看，表明自己是敢反对美国的。二是要给人一个印象，美国是我开发核武器的元凶，改变核武器开发的情况对方一定要变化，给韩国的反美人士一个借口，赶美国走。朝鲜也在一直挑拨韩国跟美国的关系。不管怎么说，一定要保持下去的。目前的情况，绝对没有契合的，中国对这点也很明白。

　　中评社：朝鲜核问题由来已久，要求朝鲜弃核也是国际社会的一致呼声，多年来由于各种原因一直难以解决。要解决朝鲜核问题的关键在哪？

　　李奎泰：在斗鸡博弈中，最重要的是要让步。主动让步也要，被动让步也要。现在的南北朝鲜关系是解决不了的，这跟台海关系是不同的。台湾的人士可以到大陆见领导人，台湾和大陆之间有香港中间地带。但是韩国很多进步人士到朝鲜，不是去说服朝鲜领导改善和韩国的关系，他们也没办法说服朝鲜改变关系。韩国里面也是一样的。韩国反对派一直在说，南北朝鲜关系要改变，要让步，但没有能力说服政府。实际上，南北朝鲜的关系完全切断了。南北朝鲜现在的问题是，任何的关系都是由官方来谈，很难谈下去的。所以，南北朝鲜之间关系的改善，朝鲜觉得没有改善的余地，韩国也觉得可以改善的空间很小。反对核武可以谈的，放弃核武没人谈。这种关系网络上，我们没有办法说服他们放弃核武器。现在，朝鲜连中国的说话也不听。

　　中评社：这是不是意味着一个无解的困局？

　　李奎泰：对，无解。由于不信任，导致了这个安全困境。另外的博弈论就是“仇人困境”，我们选择的牌都是最坏的牌，彼此互不不信任。所以，为对方选择的牌都是具有敌对性的东西。结果就是零和，双方什么都得不到。什么得不到，就又继续吵下去，这是很矛盾的事情。大家出的牌都是最坏，没办法解决问题的。

　　我们对朝鲜讲的很多，我们自己的人也是一样。我们跟朝鲜的接触一定要通过统一部的批准才可以，不论是经济活动还是文化活动。最近，韩国政府把未申报接触的罚款增加两倍，这意味就是不鼓励和朝鲜接触。韩国口口声声地说南北朝鲜关系要改善发展，但每个东西都需要政府来批准，那民间的交流如何活起来？这个政策不是朴槿惠的问题，金大中时期就是如此。金大中表面上看起来和别人很和善，但金大中政治的核心是“阳光政策”，脱掉衣服晒太阳，通过外物的加热改变你的体质，最后是要投降的。

　　在博弈关系中，我让步，你应该更要让步，彼此都要让步，这样才能打开局面。但大家都很清楚，目前的状态下南北朝鲜之间还没有办法做到。所以，朝鲜不放弃核武，我们和美国的关系也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