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外交终结 北京亮出中朝伤疤

　　赴华演出的朝鲜牡丹峰乐团和功勋国家合唱团12日“临时罢演”后，除了中国官方媒体新华社称因工作沟通原因之外，没有任何官方回应。有媒体事后致电中国外交部，仅得到外交部值班人员“周末无人，需要周一（14日）上班时才可能有人回答”作为答复。直到14日中国外交部才迟迟作出回应称，“新华社已经就此问题进行了报道，没有可以提供的其他信息”，即便是发言人当天现场如是回应，在当天中国外交部网站上亦未被刊登出来。

　　不单是朝方取消演出后北京三缄其口，事实上，不同于任何国家使团出访前往往要提早数日进行铺垫、宣传，朝鲜乐团访华的消息仅仅是在出发前一天（12月8日）才由朝鲜中央社对外公布。中国外交部甚至到9日朝鲜乐团已抵中国丹东之时，都仍以“不了解有关具体行程”回应。负责此次活动的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简称中联部）并没有提前预告朝鲜团体的演出活动，就连中国国家大剧院和朝鲜团员下榻的民族饭店，也是临时接到通知。12月8日，国家大剧院才收到“将有政治活动”的通知，之后的票务等工作都由中联部负责，演出不对外售票，他们并不参与。舞台搭建等工作则由国家文化部下属的中国对外演出公司负责。

　　除了中国官方的无可奉告姿态，牡丹峰乐团罢演事件被进行了严格舆论管控。网络空间正在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审查和删除作业。 就在12日演出取消之前，新浪微博的首页上，牡丹峰乐团公演还被列入了“今日热门”搜索。数十万文章、帖子、转发等充斥着整个网络。团员们以酒店大厅为背景拍摄的照片被赞美为“（天然、恰到好处的）纯朴之美、比韩国女团还要漂亮”等，照片在网络上疯传开来，点击数也直线上升。但是，从演出被取消后的12日傍晚开始，这类文章被一一删除，从13日晚开始甚至完全不见踪迹。

　　此外，中共党报《环球时报》14日刊登了题为“朝鲜取消演出（对朝中关系造成）的影响是有限的”的社论，就在当天早上还可通过手机APP阅览，但现在这一社论已消失。不仅如此，演出的主管部门——中联部在官网上刊登的宋涛部长接见率领牡丹峰乐团访华的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第一副部长崔辉（音）的报告详情和照片也被删除了。中国外交部近日关于中朝友好论调的发言人表态，也大多被临时从外交部官方网站删除。有声音认为中国是为了阻止不必要的猜测，尽可能地降低演出取消事件对朝中关系的影响。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不回应和限制讨论，显然不足以满足外界的猎奇心理和知情欲望。国际社会皆将目光聚焦于中朝两国关系之上。观众人同样惊诧于朝鲜功勋国家合唱团和牡丹峰乐团访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真实原因，事件更因中朝疏于解释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之于两国外交互动的借鉴与启示或许同样值得关注。

　　长久以来，中朝交往当中的一系列细节往往“秘而不宣”，这在此次朝鲜乐团访华安排当中，有着非常清楚的体现。外交“秘而不宣”通常会导致的一个直接后果便是引发外界过度解读，这在当前更是已清晰地反映了出来。

　　一场突然决定的文艺演出，在经过短暂而高规格的宣传后，却在演出当天又突然宣布取消。朝鲜乐团在演出开始前数小时突然启程离开，影响到的绝不只是两国的文化交流，当外界的揣度、猜测排山倒海般袭来，仅靠删稿等方式已然无法扭转舆论的风头。不仅诸如中朝关系因“氢弹”受挫、中国媒体非议玄松月惹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震怒、中方突然降低出场观众级别、朝鲜乐团两人脱北等等一系列言论迅速占据世界各大媒体分析，中朝彻底“交恶”也成为各方争议的对象。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与其事后从末端纾困，中朝关系或更应摆脱“秘密外交”。

　　中朝当告别秘密外交

　　每每谈及“秘密外交”，诸如“慕尼黑阴谋”一类林林总总的历史事件往往会浮现众人脑海当中。狭义上讲的“秘密外交”，给人的感觉带有非主流色彩，但其实“秘密”并不等于有问题，也不等于见不得人，这在相当程度上，与外交所展现内容、运作方式的相对私密属性有关。在维护外交所必须的“安全原则”的基础之上，适度地公开显然也是极其有必要的。

　　具体到中朝的双边互动来观，除此次朝鲜乐团访华是通过“秘密”地形式进行外，朝鲜前领导人金正日一生一共8次访华，也几乎每一次都是在极其“秘密”地情况进行，秘密外交似乎已然成为中朝两国交往的常态与固定模式。只不过，过去多年间中朝所进行“秘密外交”当中，其实并无太多的惊天秘密存在，绝大多数时候两国所进行的无非是些密切两国关系与经贸往来之举，并非全然不能拿到台面上，以公开的方式来谈。与之相伴的则是，因缺少官方公开信息，在许多问题上往往大量流言、谣言随之滋生，甚至因此影响世人对中朝两国关系现实与走向的判断。

　　如果说，特定意识形态框架内形成的家庭关系、兄弟关系，很难在现代国家来往、互动当中，持久、稳定，且有效地维系一种双边关系，让中朝外交摆脱意识形态框架成为一种必要。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中国一直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正确的对朝政策，或许更应该作出一个正确的定位，即只有将朝鲜定位成一个正常的国家关系，按照正常国家关系处理彼此关系。这不仅仅关系到中国逐步摆脱当前所面临的这样一种被动局面，更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中朝关系何时才能真正步上正轨。

　　朝鲜乐团访华前后，中国外交部的两度回应，无论是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9日答复，“关于朝鲜艺术团体来华友好访问及演出，我不了解有关具体行程”，还是发言人洪磊14日回应，以新华社通稿为准。种种做法都不禁让人回想起，2006年1月时任朝鲜最高领袖的金正日已然结束“秘密访华”归国之后，中国外交部才迟迟作出回应称，“不能说这是一次秘密的访问”，中朝双方在访问之前已经就访问形式、报道的途径、时间达成了共识，“在这一过程中，我们需要尊重来访客人的习惯做法和意见”。

　　两国外交往来应建立在平等、相互尊重的基础之上，这本没有错。但从2006年到2015年，中朝关系你来我往依旧秉持了这样一种立场之余，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官方回应的遮遮掩掩，加上媒体过度揣度，已让外界对于中朝关系的理解已然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更进一步来看，这影响到的也绝不只是国际社会对于中朝关系的观感，看不透中朝之间的“秘密外交”，同时也给东北亚国家之间的互动，乃至于其他国家制定长期、合理的对朝、对华政策产生不利影响。也正是因为此，当中国越来越倾向于用一种“正常”的眼光来看待中朝关系，是否也应该考虑在“秘密外交”方面做出一些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