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突然 普京撤军颠覆大国败逃史

　　俄罗斯总统普京3月14日突然宣布自即日起开始从叙利亚撤出部分俄罗斯军队，与去年10月决定出兵叙利亚一样，这一决定超出了所有人预料，不仅美国表示惊诧，甚至连俄罗斯国防部一部分高级官员也私下透露他们事前对此毫不知情。而在普京宣布其决定后仅十二小时，俄罗斯国家电视已经播出了俄罗斯空军战机撤离叙利亚赫梅明基地的画面。

　　毫不意外，西方对俄罗斯的突然撤军心存疑虑，包括《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日报》在内的多家美国主流媒体均在重要位置对普京的真实意图提出质疑，在国际反恐行动远未结束，而阿萨德政府也没有在叙利亚建立起稳定政权的情况下，各方除了怀疑撤军行动的真实性之外，主要的猜测还集中在俄罗斯国内财政真实情况以及普京与其主要盟友、叙利亚总统阿萨德的关系是否出现了重大裂痕。

　　所有类似的猜测都建立在同样的基础上，即俄罗斯在叙利亚遭遇重大失败，不得不半途撤出。但是，事实恰恰相反，考虑到叙利亚局势自俄罗斯决定出兵之初就已经显现出鲜明的“战争泥潭”特征，尽管各种迹象都表明这一决定事出突然，却很难将之视为是俄罗斯叙利亚政策的战略失败。

　　俄罗斯出兵叙利亚之初，几乎没有人怀疑俄罗斯能够在较短时间内建立起军事优势，但是，考虑到历史上类似的对外出兵很少获得理想结果，俄罗斯的出兵仍旧被几乎所有人视为一种极端的外交冒险主义——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军事行动均在短期内成功实现了推翻对方政权的目标，也以压倒式的战场态势确定了军事上的胜利，然而事实证明，军事胜利远远不能与战略胜利划上等号。

　　普京决定撤军叙利亚引发舆论热议（(Reuters/VCG)）

　　直到战争已经结束多年，华盛顿也已经宣布撤军决定后的今天，驻伊美军人数仍超过了10,000人，并且由于近期“伊斯兰国”的肆虐，美国正在不得不向伊拉克派出更多的军队。阿富汗的情形则更加糟糕，奥巴马的撤军计划已经因塔利班的激烈反扑而宣布延迟，而战斗仍在无限期地持续下去。美国的遭遇表明，在确立军事胜利以后驻军当地以确保局势不至失控是个毁灭性的方案，典型的例子就是眼下伊拉克与阿富汗两地的局势，已经俨然成了随时可能威胁美国的定时炸弹。

　　而对普京来说更具切肤之痛的恐怕是来自苏联的历史教训。虽然外界在谈及苏联解体教训时，总免不了提及阿富汗战争，但事实上，苏联在阿富汗的大规模动武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布拉格之春到匈牙利事件，华约国家每一次出现局势变动，苏联当局都报之以“迅速出兵”并驻军当地管控局势，到阿富汗战争终于发展到了强弩之末。1987年，苏联在东欧四国驻军人数超过了55万人，阿富汗和蒙古两国则驻军约20万，此外还在越南、古巴等其他盟国驻有为数可观的“军事顾问”。这种“管控”政策最终拖垮了苏联。

　　俄罗斯今天在叙利亚正处于这样一个十字路口上。在帮助阿萨德政府军扭转了内战局势以后，如果俄罗斯再进一步，等待着普京的将只能是帮助阿萨德恢复其在叙利亚的全面统治，这除了意味着俄罗斯必须面对来自整个国际社会的沉重压力之外，也意味着绝大多数俄军不可能再离开叙利亚——这正是今天美军在阿富汗面临的局面。而一旦陷入叙利亚，今天无论武装实力抑或综合国力都远不及当年苏联的俄罗斯将面临比九十年代初更加危险的后果。

　　俄罗斯出兵带来的中东地缘政治地震将继续发酵，不仅会进一步激化与逊尼派的矛盾，让土耳其与沙特持续对叙利亚跃跃欲试，还会引发美欧持续增兵。撤军是为了平息不必要的地区紧张局势，将地区紧张地形势降到最低。

　　毕竟鉴于实力有限，俄罗斯目前其实在全球战略中处于被迫捍卫势力范围的守势。在乌克兰危机还未结束的背景下，俄罗斯本身既不想重蹈阿富汗战争的覆辙，又不想在中东继续与西方交恶。因此需要在保住既得战果基础上与西方合作以求更大利益。

　　而此时果断选择撤出，能够实现利益的最大化——即使不谈俄罗斯在叙利亚已经实现的具体目标，就在普京宣布撤军之时，联合国叙利亚问题特使正在日内瓦试图组织新一次叙利亚和谈。被美俄两国强行推动的和谈在过去三个月里已经同时遭到叙利亚政府和反对派的暗中抵制，迫切需要额外支援，而欧洲难民危机在近日达到了新一个高潮，甚至已经直接危及默克尔的政治生涯。俄罗斯能够于此时以撤军这样的重磅消息给举步维艰的叙利亚和谈、给即将卸任的奥巴马和正面临严重困难的默克尔一个意外之喜，势必直接对俄罗斯改善其陷入孤立的国际处境发挥积极影响。

　　这是俄罗斯高超政治智慧的体现。这说明普京不仅仅是不懂得是非曲直的硬汉，而是懂得进退的务实战略家。

　　从闪电收复克里米亚到突然出兵叙利亚，再到突然撤军，当机立断，在最小化风险的同时最大化利益，这可谓是普京又一次高明政治手段的精彩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