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美投中？菲总统狂言背后的外交转向

　　周日，马尼拉，一名毒贩嫌疑人的葬礼。菲律宾总统杜特地的毒品战争已导致近1400嫌疑人遭警方杀死。

　　马尼拉——菲律宾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地(Rodrigo Duterte)曾发誓将美军逐出菲律宾，指控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密谋杀害他，还曾用脏话侮辱奥巴马总统。

　　但除了这一系列夸张言行——他最近把自己比作希特勒，菲律宾的外交政策还存在一个真实而且可能是历史性的转变。

　

　　

周五，在三描礼士省与菲律宾部队举行联合军事演习的海军陆战队士兵。

　　

今年6月，一艘中国海岸警卫队拖网渔船和一艘快艇尾随一艘离开斯卡伯勒浅滩的菲律宾船只。两国都对该浅滩宣示了主权，但目前这里由中国占据。

　　在过去一周的公开声明和采访中，杜特地的外交政策高级顾问表示，他在试图让菲律宾脱离美国的轨道，也试图向中国发出信号，表示他愿意在双方就南海的军事存在争执多年之后，与之进行谈判，以便结成更紧密的关系。

　　对一个在历史上一直是美国在东南亚地区最可靠盟友的国家而言，此举是一种彻底的背离，会损害奥巴马外交政策的一个重点，即他所说的“转向亚洲”战略。该战略依赖美国的盟友对抗中国力量在该地区的增长。

　　马尼拉德拉萨大学(De La Salle University)政治学者理查德·贾瓦德·海达里恩(Richard Javad Heydarian)表示，杜特地的举动已经打破了南海的力量平衡。尽管联合国仲裁庭做出了有利于菲律宾的裁决，但他拒绝就南海争议领土问题向中国施压，伸张自己的诉求，这让美国难以就这一问题激发国际社会向中国施压。

　　“杜特地几乎是以一人之力重塑了这一地区的战略态势，北京和华盛顿都在努力预测这位菲律宾铁腕人物的外交政策走向，随之校正各自在南海的行动，”海达里恩说。

　　预计将于本月访问北京的杜特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世界观。

　　“我会重新调整自己的外交政策，”他在上周的一个演讲中说道。在某个时候，“我将与美国决裂。”

　　每次杜特地发出过火言论后，一位副手往往会站出来把话锋往回扳一扳。但这一次，后续的言论却是递增的。

　　杜特地的发言人埃内斯托·阿韦利亚(Ernesto Abella)解释，他不是在寻求与美国决裂，而是要想建立“一种开放关系”。

　　周二，菲律宾外交部长小佩费克托·雅赛(Perfecto Yasay Jr.)更进一步，在一份发布在网上的声明中表示，菲律宾需要制定新的、独立的外交政策，因为“美国辜负了我们”。

　　雅赛写道，自菲律宾在1946年独立，脱离美国殖民地的身份以来，“美国一直在用一根无形的锁链控制我们，把我们当成无力实现真正的独立和自由的棕色皮肤小弟，只能依附、屈从于它。”

　　美国官员试图转移和削弱这些声明的重要性，强调美国的存在对菲律宾的益处。

　　“我们合作的历史延续了70年，我们对这个国家的承诺不变，”美国大使菲利普·S·戈德堡(Philip S. Goldberg)周三在对菲律宾美国商会的一次演讲中说。“菲律宾是美国的一个关键战略伙伴，我们的军事同盟、发展援助与商业合作还会持续。”

　　美国和菲律宾目前正在吕宋岛进行每年一度的联合军事演习。尽管杜特地宣布，这将是他执政期间两国最后一次这么做，但美国官员称，菲律宾政府尚未正式提请中止任何项目。它也没有跟进杜特地发出的要把美国军队逐出菲律宾南部地区的威胁。目前，一支由50至100名美国军人组成的轮调部队正在那里帮助对抗打着伊斯兰旗号的绑架团伙阿布沙耶夫(Abu Sayyaf)。

　　“我们和菲律宾的联盟数十年如一日地坚不可摧，”美国国防部长阿什顿·B·卡特( Ashton B. Carter)上月表示。

　　美国官员称，美国今年会为菲律宾提供逾9000万美元的军事援助，且在过去五年间提供了逾10亿美元的非军事援助，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被用于救灾。

　　菲律宾国防部长德芬·N·洛伦扎纳(Delfin N. Lorenzana)周五表示，没有美国的军事援助“我们也可以活下去”。

　　两个盟国之所以关系紧张，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由杜特地发起的血腥禁毒运动引发了国际社会的愤慨。这场运动已经导致约1400名嫌疑人死于警方之手，另有数百人被法外处决。杜特地担心西方大国对该政策指手画脚，所以才会斥责奥巴马，并对联合国和欧盟做出了类似的激烈指责。

　　现年71岁的杜特地自认为是社会主义者，会透过冷战的视角来看待美国，认为菲律宾是长久以来的美国帝国主义行径的受害者。

　　不过，美菲关系的重新调整，为菲律宾改善同中国的关系提供了契机。中国是该地区最具实力的军事大国及第一大经济体，在2015年是菲律宾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两国当年的双边贸易额为176亿美元（美国和日本分别为该国的第三和第一大贸易伙伴）。

　　中国凭借其投资承诺和在南海的军力扩张，不断提升着自身的地区影响力。它已经占据了南海上的一些被菲律宾、越南等国家宣示主权的岛屿，有时还会建起防御工事。

　　相关争端导致中菲关系在前一届菲律宾政府执政期间出现恶化。该国前一届政府就斯卡伯勒浅滩（Scarborough Shoal，中国称之为黄岩岛——译注）争端将中国告上了联合国海事仲裁庭。中菲两国都对这片海礁宣示了主权，但它已被中国占据。

　　仲裁庭于今年7月做出了有利于菲律宾的裁决。但并不存在裁决执行机制，中国对仲裁结果置之不理。

　　不过，这一胜利让杜特地在谈判中处于更佳位置。外界预计他会以仲裁结果为筹码，自行与中国达成能让其领导人保全脸面的交易。

　　今年8月，他派88岁的前总统菲德尔·拉莫斯(Fidel Ramos)前往香港会见了中国官员。拉莫斯称此举旨在建立信任，找出共同利益之所在。

　　总统的顾问称，可能达成的一项交易是：让中国继续控制斯卡伯勒浅滩，前提是它要作出某些让步，譬如将那里重新向菲律宾渔民开放，以及大举投资于菲律宾的基础设施建设。

　　“他并不想进一步招惹中国，”杜特地的老朋友、内阁和平顾问耶苏斯·G·杜瑞萨(Jesus G. Dureza)接受采访时说。“他觉得和盟国联手对付中国不会给国家带来好处。”

　　杜瑞萨说他和其他内阁成员担心，尽管美菲在65年前签署了互保条约，但美国并不愿意保卫菲律宾，因此他们支持与中国开启直接会谈。

　　“我们的想法是，既然盟友不会为我们而战，那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维持统一立场？”他说。

　　他说，与北京的关系已经升温，因为中国官员说了，现在“我们亚洲人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与此同时，尽管新总统偶有激烈的言辞，但菲律宾官员已经明确表示，他并不想放弃和美国的关系。

　　“虽然乐于和中国建立更密切的关系，但我们肯定不会在军事上以任何形式与其结盟，因为总统绝无此意。”外交部长雅赛周四在参议院听证会上说。“总统在很多场合都明确表示过，他只会有一个军事盟友，而我们在那方面的唯一一个盟友就是美国。”

　　这番声明或许意味着菲律宾会利用中美之间的矛盾，从中渔利。该地区的其他一些国家，譬如越南和缅甸，就采取了这种策略，而且取得了某些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