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中国经济威胁 欧美从对抗走向合作

　　他们正在为限制中国投资建立防御机制，指责中国从外国公司夺取技术，并对中国试图破坏他们的政治体制发出警告。

　　这一切听起来可能像是华盛顿的官员们策划的一个行动计划，但这个议程却直接出自布鲁塞尔。正当美国总统特朗普在贸易问题上与中国较劲时，欧洲也处于与北京的冲突之中，这种冲突以其特有的方式同样地激烈。　　

　　欧洲领导人对中国越来越担心，他们认为中国在声势浩大地介入欧洲大陆的经济，包括在保加利亚花2300万美元扩大港口设施，为连接匈牙利和塞尔维亚的高速铁路提供38亿美元的资金，以及收购在全球拥有1.4万员工的德国机器人科技公司。

　　现在，布鲁塞尔正在通过法律来对抗中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上个月，欧洲的议员和政治领导人同意建立一个系统，对欧盟28个成员国的投资进行审查，作为保护关键产业的一种方式，此举明显是针对中国的。

　　“当某些关键基础设施成为他们的目标时，我们希望有一个更好的全面评估，”欧盟贸易专员塞西莉亚·马姆斯特罗姆(Cecilia Malmstrom)上月在布鲁塞尔对一群听众说。

　　欧洲的政客们也感到沮丧，尽管他们对中国的担忧中有许多与美国政客们的一样，但欧洲和美国几乎没有战略上的合作或协调。特朗普政府非但没有与欧洲联手遏制中国的经济扩张主义，反而对欧洲表示鄙视。

　　“我们过去有过一些严重的分歧，”欧洲议会美国关系代表团副团长玛丽珍·沙克(Marietje Schaake)在采访中说。“但欧美关系在可能最不适宜的时刻，已变得更具对抗性。我们需要站在一起来捍卫自由的秩序。”

　　上周二，在特朗普及其政府成员在白宫会见了德国汽车业高管之后，欧美关系出现了可能解冻的迹象。双方均称会见气氛相当友好。

　　来自宝马(BMW)、戴姆勒(Daimler)和大众汽车(Volkswagen)的代表介绍了在美国扩大生产的计划，这可能会缓解特朗普的抱怨，即欧洲向美国出口的汽车数量远远多于美国向欧洲出口的数量。大众和戴姆勒的代表说，特朗普对进口汽车征收关税的威胁目前已有所减弱。

　　包括美国贸易代表罗伯特·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和财政部长史蒂文·努钦(Steven Mnuchin)在内的白宫官员一直认为，与欧洲的摩擦分散了人们对严格控制中国这一更为紧迫任务的注意力。马姆斯特罗姆说，美国、欧洲和日本的官员们正在幕后就对华贸易问题进行“相当有建设性的讨论”。

　　但是，与布鲁塞尔官员的谈话表明，自特朗普上台以来，欧盟与美国之间的关系明显恶化，他们不确定如何或能否挽回欧美关系。

　　针对特朗普声称欧洲对美国产品不公平的说法，欧盟委员会和美国政府的代表已试图拆除医药、医疗器械乃至贝类产品等行业的贸易壁垒。但几位参加谈判的人士说，欧洲和美国官员完全不同步，很难取得进展。

　　双方都指责对方蓄意阻挠。美国对欧洲坚持在达成任何协议之前要在28个成员国中达成共识表示失望。白宫官员直接对欧洲人说，他们认为，欧洲人抱着等待特朗普政府下台的希望拖延时间。

　　“既然欧盟领导人在玩拖延的游戏，我们就越需要使用杠杆来重新调整美欧关系，”美国驻欧盟大使戈登·桑德兰(Gordon Sondland)上个月在布鲁塞尔对一群听众说。“但一些人认为，他们可以拖延下去，等到这位总统卸任。”

　　桑德兰说，美国和欧洲错失了联合起来反对他称之为“中国一贯的不公平的贸易做法”的机会，但双方也有合作的例子。

　　今年9月，莱特希泽与日本和欧盟的同行在纽约会面后，三方发表了一份联合声明，反对来自政府拥有或得到政府补贴的企业的不公平竞争，这显然指的是中国。

　　但欧洲人指责白宫用未经考虑的、交易性的方式来处理双边关系，多次让气氛恶化。今年5月底，特朗普对来自欧洲的钢铁和铝征收关税，同时威胁要对外国制造的汽车和汽车零部件征收关税，让欧洲人感到困惑。

　　“美国政府准备对欧洲征收关税，这是一次令人震惊的经历，”欧洲议会的丹麦议员杰佩·科福德(Jeppe Kofod)说。在过去一年中，他与美国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Wilbur Ross)和其他美国官员见过几次面。

　　科福德说，去年年底他和欧洲议会的一个代表团在华盛顿与罗斯共进午餐时，他首次意识到了特朗普政府对欧洲的敌意有多深。午餐是在美国国会图书馆(Library of Congress)的一个房间里进行的，从那里可以看到国会大厦，开始的时候气氛还算亲切，科福德回忆说。但后来，罗斯开始抨击他所说的欧洲的不公平贸易做法。

　　“我们向他呼吁，我们应该一起挑战中国，”科福德说。“他说，‘不，你们和中国一样坏。’”

　　罗斯说，他对那次谈话有不同的记忆。“我说的是，欧洲和中国都口头上支持自由贸易，但实际上都比美国实行更多的保护主义，”罗斯在上周五的一份声明中说。

　　汽车关税的前景把欧洲带到了谈判桌前，他说。“在那之前，欧洲对贸易谈判几乎没有兴趣。”

　　在某种程度上，中国对欧洲的威胁甚至大于中国对美国的威胁。在美国，人们指责来自中国的廉价产品摧毁了美国的工业腹地。欧洲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在过去十年的金融和债务危机动荡中，中国努力扩大自己的经济投资组合，致力于世界各地的制造业，导致了欧洲各国国内报酬不菲的中产阶级工作岗位的减少。

　　今年7月，保加利亚总理博伊科·鲍里索夫与中国总理李克强出席在保加利亚索菲亚举行的中国－中东欧国家领导人会晤。中国一直在加强与东欧国家和巴尔干半岛几个国家的关系。

　　欧盟行政机构欧盟委员会为保护欧洲的钢铁行业免受中国补贴竞争对手的冲击，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在过去十年里，中国制造的廉价太阳能电池摧毁了德国培育太阳能电池产业的努力。

　　中国近年来还在欧洲各地收购了大量的资产。在令欧洲最脆弱的经济体感到不安的债务危机期间，中国投资了葡萄牙和希腊的港口，甚至买下了意大利电网的股份。根据研究公司荣鼎咨询(Rhodium Group)的数据，去年中国在欧洲的投资总额为400亿美元，而在美国的投资是290亿美元。

　　来自中国的融资往往受到欢迎。中国投资者愿意将资金投给其他投资者回避的陷入困境的企业。自2010年从福特(Ford)手中收购了沃尔沃以来，浙江吉利控股集团已重振了沃尔沃汽车，并帮助振兴了沃尔沃总部所在地、瑞典港口城市哥德堡附近的地区。

　　但在2016年，中国家电制造商美的以40亿欧元（合46亿美元）收购了德国工业机器人制造商库卡(Kuka)之后，欧洲对中国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库卡的机器人广泛用于世界各地的汽车厂，该公司是德国在一个不断增长的行业中取得技术领先地位的典范。美的对库卡的收购引发了一场政治风波，因为德国人担心，在工厂越来越自动化的情况下，中国将获得库卡专业技术的控制权。但德国政治领导人几乎没有法律工具对此进行干预。

　　上月在布鲁塞尔做出的决定将赋予欧盟更多权力，阻止此类收购，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库卡这笔交易，以及政治领导人对保护敏感技术的无能为力。

　　欧洲领导人还担心中国试图破坏欧洲的团结。自2012年以来，中国与11个东欧国家和5个巴尔干国家一直在举行名为16+1的峰会。该集团声明其目的是促进商业联系和投资，其中一例是对保加利亚的黑海港口布尔加斯港货运设施的改造项目。

　　但16+1也被认为是在企图利用较富裕的西欧国家与匈牙利等前共产主义国家之间的紧张关系。与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不同，中国人不会为了那些被视为对民主构成威胁的政策，同匈牙利威权总理欧尔班·维克托(Viktor Orban)纠缠。中国政府控制的一家银行正在为贝尔格莱德和布达佩斯之间的铁路线改造提供资金。

　　因此，即使美国和欧洲对中国的经济政策有许多相同的反对意见，但在如何应对这一问题上，双方仍存在很大分歧。特朗普利用关税和征税威胁向中国施加压力，他的做法一直是非常规的。特朗普认为，国际贸易是一项交易，由他本人谈成，当事者是他本人，是他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两个人之间的事。

　　欧洲希望保留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作为解决冲突的论坛。上个月，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提议对该组织的规则进行修改，部分原因是为了缓解美国对裁决贸易争端的委员会的顾虑。这些改革将限制上诉委员会可以处理的法律问题，这是在回应美国对上诉委员会经常越权的申诉。

　　这些提议得到了一个看似不太可能的盟友。中国和其他11个国家支持改革。美国不支持。美国驻世贸组织所在地日内瓦的代表团发言人拒绝置评。

　　“我们试图告诉美国朋友的是，“欧盟贸易专员马姆斯特罗姆上月在布鲁塞尔的一个新闻发布会上对一小群记者说，那是他从华盛顿谈判归来两周后。“让我们一起合作。我们的合作会产生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