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为何又打起来了？

2020年9月27日，阿塞拜疆巴库，军队车辆行驶中。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继2016年的“四月战争”和今年7月的交火后，曾同为苏联成员的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再度因领土争端发生冲突。

亚美尼亚声称击落了四架阿塞拜疆直升机、击中了33辆坦克和装甲车；阿塞拜疆则宣布控制了纳卡周边的七座村庄。

目前两国都宣布进入战时状态，亚美尼亚发动全国总动员，阿塞拜疆则在首都巴库和多个城市实施戒严和宵禁。

围绕纳卡的归属问题，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自苏联解体后就爆发了战争。1994年战争结束后，两国依然冲突不断，还在2016年4月进行了四天交战。

在两国的历史争端中，俄罗斯和土耳其扮演了重要角色。

在基督教徒为主的亚美尼亚，俄罗斯建有军事基地，两国之间有共同防务协议；以突厥语民族为主的阿塞拜疆则是土耳其的重要盟友，阿塞拜疆已经超过俄罗斯，成为土耳其的最大天然气来源国。

本轮交火开始后，土耳其对阿塞拜疆表示坚决支持，将亚美尼亚称为该地区的“最大和平威胁者”。俄罗斯则忙于灭火，与两国领导人通话，呼吁双方停火。

2016年的“四月战争”正是在俄罗斯的斡旋下达成停火；今年7月的交火中，欧安组织和俄罗斯均进行了调停。

2020年9月27日，纳卡地区，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爆发新一轮冲突。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纳卡归属

与此前的冲突一样，对于周日交火的起因，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均甩锅对方。

亚美尼亚指责阿塞拜疆对纳卡地区的平民定居点发动袭击；阿塞拜疆予以否认，指责亚美尼亚军方在前线故意挑衅。

就在上周，阿塞拜疆议会议长加法罗娃访问俄罗斯，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讨论如何解决纳卡争端。

今年7月，两国在距离纳卡约300公里的边境地区发生交火。停火后，亚美尼亚总理帕希尼扬放话称，两国想要讨论纳卡问题的前提是阿塞拜疆承认纳卡的自主权。

加法罗娃就此向拉夫罗夫抱怨时，拉夫罗夫称俄罗斯支持阿塞拜疆的领土完整。

以山地为主的纳卡位于阿塞拜疆西南部，面积约4400平方公里。该地区与亚美尼亚并不接壤，距离亚美尼亚还有50公里的距离。

图片来源：卫报

从19世纪开始，纳卡就成为俄国的一部分，信奉基督教的亚美尼亚人和信奉伊斯兰教的突厥语民族阿塞拜疆人在此地混居。

苏联时期，作为斯大林“分而治之”策略的一部分，纳卡成为阿塞拜疆的自治州。但纳卡有80%以上人口为亚美尼亚人，民族争端日益激化。

1988年，纳卡州苏维埃通过决议，要求加入亚美尼亚，亚美尼亚也同意接管。阿塞拜疆和苏联苏维埃则坚决反对。

苏联解体后，纳卡州立刻宣布独立、成立所谓的“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共和国”。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也因此爆发战争。这场战争造成约3万人丧生，到1993年，亚美尼亚人控制了纳卡和周边20%的地区。

为解决亚阿争端，在俄罗斯的倡议下，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成立由12国组成的明斯克小组，俄罗斯、美国和法国为主席国。在明斯克小组的斡旋下，1994年，亚阿达成停火协议。

虽然暂时停火，两国对于纳卡的归属问题并没有达成一致。

阿塞拜疆坚持纳卡为该国领土一部分，而该地区实际上已由亚美尼亚人掌控。和其他国家一样，亚美尼亚官方并不承认纳卡共和国，但私下一直为其提供武器、资金等各类支持。

从1994年停火后，纳卡地区经常爆发小规模冲突。到2016年，亚阿两国在纳卡地区爆发了自1994年以来的最大规模战争“四月战争”。

这次战争持续了四天，造成至少200人死亡。俄罗斯则成为最大受益者：12国组成的明斯克小组在战争第四天才召开会议，而在会议召开之前，在俄罗斯的调停下，亚阿已经宣布停火。

今年7月，亚阿再次爆发冲突，共造成至少16人死亡。冲突还未平息时，俄罗斯与亚美尼亚举行了一次联合作战演习。

俄土博弈

作为曾经的苏联成员，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与格鲁吉亚一样，都位于土耳其和俄罗斯之间。

自苏联解体后，亚美尼亚就与俄罗斯保持着密切联系，亚美尼亚军队中的大部分军官都来自苏联军队。

俄罗斯的102号军事基地位于亚美尼亚西北部久姆里，负责保护俄罗斯南翼。这座军事基地始建于苏联时期，当时修建的目的就是为了防御土耳其。

除此之外，亚美尼亚是俄罗斯领导的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成员国之一。

根据集安组织条约，任何成员国遭受武装入侵都将被视为对所有成员的入侵。一旦有需求，亚美尼亚可以向集安组织申请派遣军队。

在能源上，亚美尼亚的天然气、燃料主要来自俄罗斯；该国也是俄罗斯领导的欧亚经济联盟成员之一。

与亚美尼亚建立紧密关系的同时，俄罗斯也在避免让阿塞拜疆成为第二个格鲁吉亚。多年来，俄罗斯向阿塞拜疆出口了价值超过50亿美元的武器，包括苏-30SM战斗机。

作为回应，阿塞拜疆试图在外交上保持平衡，在不加入欧亚经济联盟同时，也与欧盟和北约保持距离。今年7月的交火平息后，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还对俄罗斯的斡旋表示了认可。

与俄罗斯相比，在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两国之间，土耳其的选择更直接：坚决支持阿塞拜疆。

阿塞拜疆在民族、语言和宗教上与土耳其有共通之处，更重要的是，土耳其与亚美尼亚有着历史仇恨。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对国内的亚美尼亚人进行了大屠杀，至少150万亚美尼亚人丧生。但土耳其政府一直否认亚美尼亚人的死亡是官方发起的种族灭绝行动。

自苏联解体、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开战后，土耳其就与亚美尼亚断交，至今仍未恢复。1993年，俄罗斯时任最高苏维埃主席哈斯布拉托夫试图对时任总统叶利钦发动政变，土耳其曾计划借机攻入亚美尼亚。

为加强与阿塞拜疆的关系，土耳其出口了各类武器装备，还多次举行联合军演。今年9月，有媒体报道称土耳其将其在叙利亚的代理武装转移到了阿塞拜疆，以便当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再起冲突时提供助力。

在更重要的能源安全上，阿塞拜疆是土耳其和欧洲国家的天然气及石油来源之一。

源自阿塞拜疆的天然气和石油运输管道经由格鲁吉亚和土耳其，进入欧洲各国。7月发生冲突的地区就靠近阿塞拜疆向土耳其运送天然气的南高加索管道。

7月的冲突爆发后，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放话称有需要时，土耳其将保卫阿塞拜疆；周日的冲突后，埃尔多安再次做出了类似表述。

近几年，忙于扩张影响力的土耳其已经与俄罗斯在多个地区发生利益冲突，最典型的是叙利亚和利比亚。

在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的争端中，能源是土耳其和俄罗斯产生分歧的重要因素之一。土耳其的石油、天然气、煤炭主要来自俄罗斯，但明年，两国的天然气合同将到期。

土耳其能源部官员透露，土耳其正试图与俄罗斯协商，以签订对土耳其更有利的新合同。有土耳其官员认为，俄罗斯支持亚美尼亚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让土耳其在能源上继续依靠俄罗斯。

为减少对俄罗斯的依赖，土耳其加大了来自阿塞拜疆的天然气进口。今年以来，阿塞拜疆已经超过俄罗斯和伊朗，成为土耳其的最大天然气来源国。

在最新的这轮冲突中，作为关键调停人的俄罗斯并没有展示想扩大事态的意愿。

俄罗斯总统普京周日与亚美尼亚总理帕希尼扬通话，呼吁停止在纳卡地区的军事行动。周日早些时候，拉夫罗夫也与阿塞拜疆外长通话，呼吁停止冲突。

截至周一上午，双方的交火依然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