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死！时隔近30年后，巴西警察再次杀红了眼

以观光海景、足球与犯罪杀戮率而昭彰于全球的巴西大城里约热内卢，6日爆发了极为严重而离谱的警匪衝突惨案，25人死亡。图为警员在激烈巷战后带走一具尸体。 图／欧新社

“《精锐部队》剧情，重新在真实的巴西疯狂上演...”以观光海景、足球与犯罪杀戮率而昭彰于全球的巴西大城里约热内卢，6日爆发了极为严重而离谱的警匪衝突惨案——数百名里约警察的特殊扫黑部队，周四清早为了扫荡招募“儿童枪手”贩毒的黑帮集团，突袭攻入了里约城北的贫民窟贾卡雷齐纽（Jacarezinho）。谁知行动才开场，1名警官就遭拒捕枪手击毙，愤怒不可遏止的警察部队于是全力杀入贫民区“武装剿匪”。

但在连续8小时的疯狂枪战中，杀红了眼的里约警队却完全不顾无关民众的生命安全，除了沿街开火、逐屋破门扫荡外，警察枪战还杀进了捷运车站，子弹甚至射向载满乘客的捷运列车，造成两名无辜乘客中枪负伤——全区剿匪最终造成25人死亡，但除了殉职警官之外，警方“所有死者全部都是黑帮暴徒！”的说法，却引发了巴西社会的高度不满与质疑。

在巴西媒体的报导中，里约6日的警方行动也被称为“贾卡雷齐纽屠杀事件”。根据行动资料，贾卡雷齐是里约城北治安最败坏、犯罪集团最猖獗的暴力贫民窟，在密集的棚屋与狭窄街道之下，此区早已成为毒枭黑帮的“武装要塞”，是全都会区最无法无天的化外地区。

里约政府表示，尽管自2020年开始，巴西司法部已因全国染疫严重，而下达了“疫情休兵”的扫黑暂停令。但若有“重大犯罪事件”或“严重现行犯事证”则不在此限，而本回的贾卡雷齐纽行动，警方就锁定了21名新兴黑帮成员，并指控他们犯下了多起掳人勒赎、攻击捷运、甚至招募大量儿童加入贩毒与杀人的犯罪行列。

“贾卡雷齐纽的黑帮由21名武装成年人所领导...他们训练未成年儿童当枪手、跑腿贩毒，更涉及多起杀人灭尸案...因此，警方才判断有『立即行动』之必要。”

里约警局如此强调：尽管相关行动调度了数百名武装特警，但在突袭“要塞化”的贾卡雷齐纽时，却仍遭到歹徒重火力反击，并当场射杀了一名45岁的缉毒科警官。

本次清剿毒贩的原因，是因为“贾卡雷齐纽的黑帮由21名武装成年人所领导...他们训练未成年儿童当枪手、跑腿贩毒，更涉及多起杀人灭尸案...因此，警方才判断有『立即行动』之必要。” 图／美联社

尽管从警方角度来看，本次缴清毒枭带回大批战功，但在巴西媒体的报导中，里约6日的警方行动也被称为“贾卡雷齐纽屠杀事件”。 图／美联社

“毒枭们杀死那个警察以后，警察的行动就彻底发疯了！”

贾卡雷齐纽的居民目击者表示，里约警方的突袭大概是在6日上午8点开始，但一开始的行动就造成警官丧命。接著警匪双方就开始激烈驳火，让整个贫民区陷入连续8个小时疯狂枪战——但过程中，警方的行动明显失控，无论是特警还是歹徒都只想致对方于死地、完全没在顾虑市民安全与社区牺牲，双方不断突进无关的路人民宅爆发巷战，甚至还于狭窄区域内使用手榴弹、自动步枪等高破坏性的兵器。

警方的行动不仅只是杀进贫民区深处，失控的枪战更直接影响了捷运行驶，除了警匪驳火直接杀进了车站外侧，就连行驶中的SuperVia电车二号线，也都遭到枪战扫射，造成两名车上的无辜乘客中弹受伤。

但警察的缉捕行动，为什麽会把枪战带到人口稠密区、甚至直接攻击了行驶中的大众交通运输系统？匪夷所思而且极度危险的剿匪过程，里约警方一概不说明，也不让媒体获知行动的过程细节。一直到6日傍晚5点左右，肃清行动才由警方高层宣布“成功落幕”：

“整起事件共造成25死。虽然有1名警察英勇牺牲，但剩下24死全都是武装匪徒、他们全部被警队歼灭了 !”

警方的行动不仅只是杀进贫民区深处，失控的枪战更直接影响了捷运行驶，除了警匪驳火直接杀进了车站外侧，就连行驶中的SuperVia电车二号线，也都遭到枪战扫射，造成两名车上的无辜乘客中弹受伤。 图／法新社

整个贫民区陷入连续8个小时疯狂枪战，但过程中，警方的行动明显失控，无论是特警还是歹徒都只想致对方于死地、完全没在顾虑市民安全与社区牺牲。 图／法新社

双方不断突进无关的路人民宅爆发巷战，甚至还于狭窄区域内使用手榴弹、自动步枪等高破坏性的兵器。 图／美联社

贾卡雷齐纽的枪战成果，一开始被里约警队形容为“成功的复仇”。但随著新闻传开，舆论才发现枪战不仅差点在捷运杀死整列车的无辜乘客，区内的市民们更对警方的“疯狂执法”高度悲愤，在枪战还没结束前，贾卡雷齐纽甚至还出现了冒死陈情的抗争街坊，整起执法的适切性也因此遭到社会强力谴责。

贾卡雷齐纽居民的不满，主要针对警方接近“杀无赦”的无差别开火，直接威胁了无辜市民的生命安全，同时在肃清行动中，街坊邻里完全没有疏散机会，所有人就只能原地等死，无论留在哪里都可能被警察视为“黑帮同伙”而消灭。

除此之外，警方在申请检方行动命令时，曾强调“黑帮招募儿童兵”一事，但在格毙24名歹徒后，警方却以“调查比对还在进行”为由，拒绝对外说明24名死者的身份、年龄与被杀的行动过程，因此死者之中有没有本当被拯救的儿童黑帮？警方却是隻字不提，反而是检方与民间人权单位收到了居民的投诉证据，控诉里约警队：

“...涉嫌『非法处决』已解除武装的黑帮嫌疑犯。”

事实上，里约警界素来就已“以暴制暴”的极端手段恶名昭彰，其一方面的说法主张“警方的暴力执法，都是被犯罪者的暴力猖獗所逼”；但于历年重大丑闻的记忆中，里约警队本身就是贪腐横行，各种黑吃黑、滥杀无辜充数的离谱故事，更早已让执法者的公正扫地。

在格毙24人之后，警方却以“调查比对还在进行”为由，拒绝对外说明死者身份、年龄与被杀的行动过程，因此死者之中有没有本当被拯救的儿童黑帮？警方却是隻字不提，反而是检方与民间人权单位收到了居民的投诉证据，控诉里约警队：“涉嫌『非法处决』已解除武装的黑帮嫌疑犯。” 图／路透社

巴西大报《环球报》就表示，累积25死的贾卡雷齐纽事件，已成为里约史上“最为血腥”的单一执法行动；但市民们震惊的记忆点，并没有因此同情警察、或惊骇于贫民区的犯罪程度，反而令人重新联想到1993年21死的Vigário Geral贫民区大屠杀，以及2005年29死的Baixada双村大屠杀。

在1993年的Vigário Geral事件中，4名插股贩毒的贪腐警察，因为涉入黑吃黑的毒枭斗争，而遭到地方黑帮暗杀。但悲愤的警察部队不仅没有循正当管道缉凶或自清门户，反而在1993年8月29日派出蒙面特警队，直接封锁事发贫民区“沿街无差别杀人”——在这起杀鸡儆猴、意图栽赃未果的疯狂杀戮之中，共造成21人死亡，其中7名无辜的男子在打牌聊天时被屠杀，另一个8户之家则莫名被警察“抄家杀尽”，甚至连未成年的女儿都在屋内被失控的警察无端处决。

Vigário Geral案当时震惊了巴西社会，但在52名被起诉的涉案警官中，最终只有2人短期入狱；其馀人等都在警方特意包庇的争议掩护下，因“证据不足”而全身而退。谁知事情在之后几年却不断重演，并在2005年爆发了另一起争议的Baixada双村大屠杀事件。

Baixada大屠杀事件发生在里约州的东南部，当时是一批基层的扫黑警察，因不满高层换将、派来一个处处要求“依法行政”遏制警方非法行动的警局指挥官。满腹牢骚的众人于是密谋“叛变”，要故意搞一票大案子来羞辱新上任的鸽派高层。

于是在2005年3月31日，这批失控的警察开始变装在两个贫民窟内“随机屠杀”，除了沿街击毙29名无辜者外，犯案的警察还绑架了特定平民人质、拖到警察局后院“斩首弃尸”——但全案尽管惊悚荒谬，大部分的涉案警察却仍都能全身而退，甚至是自新悔过、主动向检察官作证交换假释的“污点警察”，更在录完检方供述后，于法庭外遭到不明枪手乱枪打死。夸张的断头悬案至今仍无真相交代。

图为1993年21死的Vigário Geral贫民区大屠杀。 图／法新社

《环球报》与其他里约媒体之所以特别提到两起陈年悬案，主要原因就是怀疑“里约警察的本回失控，或许又与这种警察包庇、或黑吃黑有关”，否则于各种理性与常态执法状态中，根本不该出现这种罔顾平民生死的疯狂执法。

然而队此，里约各级政府却是坚决力挺警察，并强调“暴力的根源是来自于犯罪黑帮，媒体不应该扭曲论述...如果不是毒枭无法无天，警察也不必要死在前线、置市民生死于风险！”

但根据官方纪录，里约警察的扫黑肃清，本应该在疫情期间“暂时休兵”，但光是2021年Q1的3个月内，里约全区就至少通报有453人死于警察枪下。整体的状况不仅不符合“休兵”的政策逻辑，甚至比起疫情爆发之前更为血腥。

巴西的贫民窟帮派问题，是世界上最难解决的都市规划与阶级犯罪争议之一。在过去，巴西警察与政府往往会期待“铁腕扫荡”，透过优势警力的密集肃清来镇压帮派犯罪——像是现任的极右派总统博索纳罗，就曾在疫情爆发之前对里约颁布“犯罪紧急状况”，抽调巴西陆军的上千名正规武装前来协同警察“扫荡镇压”。

但由军方介入扫黑的结果，只是造成前线街头更多的无辜死伤——就算官方都以“帮派成员死亡数”来判断剿匪是否成功，但在杀戮之后往往很快就会出现“替代黑帮”来顶替权力真空，甚至刺激新兴黑帮争抢地盘的血腥厮杀。

同时，各种军警的“特殊肃清”往往会进一步压缩贫民区的经济与公共服务，像是本回的贾卡雷齐纽事件，就让地方的医院全面暂停看诊，以避免黑帮前来寻仇或救人，造成更多死伤。但这样的“不正常日常”往往会迫使守法居民更被社会孤立，最终投靠并服从地方黑帮的指挥与资源分配，也就这样根深蒂固地成为无法无天的犯罪结构常态。

巴西的毒枭黑帮问题有解吗？从本次与过去案例来看，由军方介入扫黑的结果，往往只是造成前线街头更多的无辜死伤——就算官方以“帮派成员死亡数”来判断剿匪是否成功，但在杀戮之后往往很快就会出现“替代黑帮”来顶替权力真空，甚至刺激新兴黑帮争抢地盘的血腥厮杀。 图／美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