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俄不利、亲西方的不发”：战争里的中国舆论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国际社会谴责和制裁俄罗斯，声援乌克兰。在中国，舆论场却发生了奇特的扭曲，因为官方仇视西方和亲近俄罗斯的立场，无论官媒或民间舆论，都有明显的扬俄抑乌的倾向。中国数字时代为你梳理，这种舆论导向是如何被操控和塑造的。

战前：官方撑俄，坚信战争不会爆发

　　今年2月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出席遭西方国家外交抵制的北京冬奥会，成为少数与会的大国元首，显示了两国的亲密关系。普京与习近发表联合声明，强调“两国友好没有止境，合作没有禁区”，外界普遍解读为两国已经成为非正式的结盟关系。

　　《参考消息》的一则报道批评美国操纵舆论，煽动战争恐慌，称“美西方部分政客言之凿凿的‘入侵日’已被现实打脸。但拜登仍坚称俄很可能在未来几天内攻击乌克兰”。

　　拥有2100万粉丝的“央视网”快手账号上，一条浏览量达770万的视频说，“近期美国官员屡次三番提及中国，连威胁带劝说，希望中国在乌克兰问题‘劝劝’俄罗斯。”并引用国际问题专家苏晓晖的话说，这是美国牵制中俄的计策，苏晓晖说，“我看到有些中国网友，把这样的一种要求，描述为美国希望中国帮美国牵制俄罗斯，进而让美国，腾出更多经历和手段，在亚太地区对中国进行遏制。”

　　俄罗斯宣布承认叛军控制的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为独立国家后，“第一财经”采访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俄罗斯中亚研究中心副研究员马斌，仍然认为，目前“球”已踢到乌克兰这边，“战争打不起来，摩擦还会继续”。

战争打响：官媒替俄罗斯辩护倾向明显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世界上的主要大国都制裁俄罗斯，唯独中国在战争打响当日，宣布全线放开购买俄罗斯小麦，中方的这一举动遭到澳大利亚总理批评。

　　中国官媒的报道带有明显的挺俄抑乌的倾向。央视网快手账号22日的新闻分析的标题是“普京出手，选择了这个小角度”，对俄罗斯承认分离势力控制地区，帮腔夸耀，并为俄罗斯入侵做辩护，强调“俄罗斯没有计划占领乌克兰领土。俄罗斯致力于缓解乌克兰局势。”

　　央视网22日另一条视频则称“俄罗斯公布被击毁的越境乌军装甲车视频”，似乎战争的发动者是乌克兰而不是俄罗斯。

　　24日，俄罗斯大规模入侵乌克兰，该账号又报道普京言论“我再说一遍，我们的行动是自卫”，甚至还配以雄壮的进行曲，倾向性明显。下面网友点赞最多的几条评论是“普京讲究，冬奥会完事了开火”、“人狠话不多”、“普京确实是实力派有头脑”。

　　社交媒体上，一则真理部的报道要求遭泄露，坐实了中国官方为俄罗斯站台的立场：新京报旗下的国际视频新闻“世面”账号，因操作失误，将真理部的报道要求当成消息对外发布。“即刻起，乌克兰相关发微博。对俄不利、亲西方的不发。如果蹭话题，只用人新央的话题。”——人新央”指“人民日报”、“新华社”、“央视”三大官媒。

　　公众号“三表龙门阵”说，虽是操作失误，却描摹出了国人的众生相：言论维护俄、情感认同俄、实际行动支持俄。他说，这是一个有趣的怪圈：人们看到“对俄不利”的报道机会逾少，便愈发慕强，进而主动美化，直至产生“精神俄罗斯人”的幻觉。

　　“对俄不利的不发”成为了中国报道这场侵略战争的总基调，影响了中文自媒体世界，战争第一天，“俄军两小时摧毁乌克兰军队空降基辅”、“开战7个小时俄军进入基辅市区”这样的假消息在中文世界流传。

　　公众号“阜成门六号院”在“乌克兰战争喧嚣背后的真相”一文中说，中文媒体把欧美诸国描绘成“应对无措、砖需无能、懦弱不堪，民众麻木、一盘散沙。各种段子铺天盖地，似乎西方根本不可能奈何得了俄罗斯，二战及冷战以后的地缘政治格局，俄罗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击溃。”甚至网上又出现一波言论，认为中国武统台湾、收复藏南根本不在话下。

民间舆论跟风，称颂强权和调侃乌克兰美女

　　因为官媒定调，追逐流量的自媒体开始了对战争的麻木围观和对普京的肉麻吹捧，以及对乌克兰的无下限的调侃。

　　一个名为“微风拂面”（ZP2006316）的抖音博主夸赞普京发动战争的视频，在网上流传。博主说：

　　2022年最振奋的日子就在今天，因为今天俄罗斯攻打了乌克兰，哎呀我觉得高兴，把我的那种烦恼好像就一扫而光，振奋，好像看到了中国收复台湾的那个场景，感觉太棒了，普京真是霸气硬气帅气，不愧是俄罗斯国民的男神，也是我心中的男神呀。

　　微信上则流传着一位普京女粉丝的视频，她说，“刚才看到一篇特别霸气的狠话，是出自普京的，没办法，这么经典又霸气的狠话，我就是喜欢。狠话一，如果俄罗尔斯没有，还要这地球干嘛，狠话二，如果矛盾无法调和，我不介意亲手结束人类文明。”

　　被称作小粉红领军人物的李毅，在视频中不掩得意之情， 称颂普京为“伟大领袖”、“普京大帝”：

　　我们的普京大帝啊，能人普京啊，伟大领袖，伟大统帅普京啊，他是这么说的，俄罗斯不打算占领整个乌克兰，但会寻求其去纳粹化，和非军事化，普京已经讲得很清楚，今天的乌克兰是纳粹化的，是极端右翼的，跟中国的公知一样。中国公知也都是纳粹。

　　普京在中国有“大帝”的绰号，显示了民间有对强权及强人的崇拜。快手账号“光儿看世界”2月9日在“普京为何在中国如此受欢迎”的视频说，所有人都喜欢强者，就像女孩子崇拜霸道总裁一样。

　　相反，对于乌克兰总统，中国自媒体则充斥着“戏子误国”、“美国人的走狗”等幸灾乐祸的调侃。央视网的快手账号，采用了俄罗斯杜马主席沃洛金的话说，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25日逃离基辅，泽连斯基从基辅发出的所有呼吁都是提前拍摄。该条视频播放了219万次，下面点赞最多的留言是“喜剧演员跑路了”。

　　同时，中国网民认为乌克兰战争的利好消息除了中国在地缘竞争中的优势，另一个副产物就是因为战争无家可归的乌克兰女性，并认为中国男性可以利用这一优势“收留”这些女性。

　　“我家还有一个卧室，可以收留18-24岁的乌克兰美女”，“在线收留”，也有一些人直接给乌克兰女博主留言：“我这里可以收留乌克兰流离失所的美女”“这妹纸这么好看一定要骗到中国来”“嫁给我我保护你”“来我家里，绝对安全”。这种言论在微博、抖音、快手等平台像病毒一样传播。

　　一名叫玛莎的乌克兰中文翻译，在社交平台上批评中国网民的言论，她的视频遭删除。

　　外媒报道了中国网民针对乌克兰女性的性骚扰，甚至引发了乌克兰对留学生和华人的敌意。

　　凤凰网在乌克兰的记者认为：

　　乌克兰突然出现反华的情绪，中国人的处境不是很好，主要几个原因，一，乌克兰人认为中国支持了俄罗斯，没有制裁俄罗斯，最主要就是中国网上，很多乌克兰人把中国人的言论翻译成乌克兰语，下面乌克兰人的评论几乎全是反华的负面的。一是中国人支持俄罗斯，二是笑话乌克兰，很多虚假信息，还有人说我们可以接受乌克兰美女，都不是很正面的信息。

　　专栏作者张丰说，“为战争欢呼是一种病”：这是当下世界的信息通病。但更致命、更可怕的疾病，就是对战争本身的欢呼，对强者的赞美，以及对痛哭（血和泪）的漠视。

　　中国官方至今不肯谴责俄罗斯的侵略行为，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认为，是西方“将一个大国逼到了绝境”。真理部对中国网络上谴责俄罗斯和呼吁反战的言论进行删除、屏蔽。

　　在另一篇已经被删除的文章《不要做那个把人类推入深渊的傻叉》中，作者唐一水说，民族主义和大国博弈的宏大叙事，已经把他们最后一点人性榨干，竟然能左手社会达尔文，右手恶心大烂梗，把自己的人皮换成一面俄罗斯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