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圣人而是某种英雄

万维读者网（Creaders.net）林孟编译报道：英国《观察家》周刊（Spectator）发表伦敦大学学院斯拉夫及东欧研究院教授、俄罗斯问题专家加莱奥蒂教授（Mark Galeotti）的文章说，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去世，享年91岁。当年笔者作为俄罗斯观察家，最初是在他担任苏共总书记期间。

当时前辈们已经习惯把苏联看成停滞不前、一成不变的警察国家，我们这些新手则认为，俄罗斯可能发生变化，甚至是向好的方向变化，总有一天会重新融入欧洲国家大家庭。这并不是因为戈尔巴乔夫是圣人或先知，而是由于他推动思想解放，展现了对不同事物的渴望，尤其是对公众参与意识的渴望。

最后，戈尔巴乔夫失败了。他似乎是苏联共产党最后一个真正的信仰者。他上台时希望复兴共产党，重振陷入困境的苏联。他试图改革那些不能改或自己不愿改的机构，最终反而摧毁了苏共和苏联。他也没能坚持一贯的路线，尤其是在1990-91年的冬天，对国家正在陷入的混乱感到绝望。他与强硬派建立了临时联盟，允诺恢复秩序，推行皮诺切特式的经济改革，同时密谋镇压。

戈尔巴乔夫曾派兵，试图镇压波罗的海几个加盟共和国和平的独立运动，结果开了枪，死了人，效果适得其反，使他声名狼藉。但在这种形势下，流血事件竟然令人惊讶地少而又少。戈尔巴乔夫从阿富汗撤军，挥手告别苏联的中欧帝国，并最终签署了苏联解体的协议。有多少帝国能如此平静地走向灭亡?

戈尔巴乔夫挽救苏共和苏联的努力失败了，但失败的原因完全正确。他最大的美德是能够富有成效地失败，而且失败后还能学习。他与许多领导人不同，他进化了。他上台后曾深信，整个苏维埃体制只需要一点现代化轻微地重塑，而苏共是他最大的盟友和工具。但他最终还是正确地认识到，苏共才是改革的最大障碍。

当然，在普京等人眼中，戈尔巴乔夫最大的失败，是拒绝使用武力来维系苏维埃帝国，无论是华约还是苏联本身。普京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苏联人，并不想恢复苏联本身或者沙俄帝国，但他一心想恢复那种全球地位和地区霸权。他认为戈尔巴乔夫由于太软弱，无法坚持下去而放弃了这些梦想。

普京这是危险而愚蠢地误读过去的历史，是一种油腔滑调的假设。普京认为，一个同样拥有自己那种无情意志的前苏联领导人，能够对抗历史和经济的潮流。到目前为止，这可以说是普京日益绝望的帝国主义背后，关键的驱动因素之一。他需要证明自己是反戈尔巴乔夫的。

戈尔巴乔夫是复杂的人物。他是改革派，在苏共腐败的、裙带主义的体制中步步高升，但也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和平缔造者，冷酷无情的政治家。他愿意向新的现实低头，落落大方地交出权力。他作为苏联领导人，是一个失败的人，但从某种程度上说，因此而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对戈尔巴乔夫最后也是最好的赞美，或许恰恰是普京似乎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