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故事：巴赫穆特之战的谜底

1月3日，巴赫穆特的最新态势图。

一、《经济学人》揭晓巴赫穆特之战谜底

在过去的两个月中，围绕乌东顿巴斯地区的巴赫穆特（又译作阿特木斯克）——马林卡一线的血腥争夺日趋激烈，随着双方越来越多的部队被投入到这个在地形和战略地位上毫无特点的方向，这场类似于第一次世界大战西线战场的枯燥缠斗，引发了很多观察家的猜测和困惑。

俄罗斯人究竟要在这里干什么？

12月8日，笔者在《来自巴赫穆特的问候》一文中对俄罗斯人的意图从战术、战役、战略三个层面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其中，在战役层面，笔者认为，俄军在巴赫穆特的大打出手，其实并非是想在这个方向取得战役突破，其主要目的是两个：

一、利用该方向接近其补给基地的便利条件，大规模使用炮兵，吸引乌军主力增援，发挥其炮火优势歼灭之。

二、在赫尔松撤退结束后，俄军战线的两翼——扎波罗热、斯瓦托夫随时面临乌军预备队致命的打击，如果扎波罗热——梅利托波尔轴线、斯瓦托夫——旧别利斯克轴线被击穿，俄军整个战局有崩溃的可能。

因此，俄军在巴赫穆特、马林卡方向的猛攻，将把乌军主力及其预备队吸引至俄军炮口下轮流放血，从而化解乌军的扎波罗热、卢甘斯克攻势。

几个月以来，巴赫穆特之战的复杂性如何？近日，通过俄罗斯媒体和《经济学人》的报道，事实上谜底已经揭晓。

瓦格纳的创始人、克宫红人叶夫根尼·普里戈京近日直言：“如果我们说巴赫穆特有500条防线，我们可能不会弄错。”

普里戈京在接受俄新社采访时直接指出了巴赫穆特战斗在战术层面上的特点。

俄新社记者问他：“究竟是什么阻碍了我军在巴赫穆特（阿特木斯克）的快速推进？

普里戈京说：“乌克兰武装分子在该市建立了“五百道防线”，这大大减缓了俄军的前进速度。巴赫穆特市的每座房子都是堡垒。双方为每一所房子争夺不休，有时会持续一天以上。有时会为一所房子争夺数周。”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他的说法，即使攻占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座房屋之后，还不能说乌克兰的防线就被攻破了。因为一所房子已被占领 ，似乎防御已被突破，但在这所房子后面又出现了新的防御工事，且不止是一个。而在巴赫穆特及其后方有多少这样的防线？

普里戈京说：“如果说500条，我们可能不会弄错。每10米就是一道防线。”

所以，在真实的巴赫穆特战场上，正在上演着几乎同1917年凡尔登战役同样的剧情——德国人想通过攻击法国的必守之地，吸引法军主力集中到强大德国炮兵的火力之下歼灭之。然而，小毛奇在妄图放干法国人血液的同时，德国人的血也流干了。

俄罗斯记者哈尔琴科近日发文称，在巴赫穆特战线上，乌军炮火打得非常准。他跟随俄军突击队进入战场，目之所及都是破房子。双方士兵像老鼠一样隐藏在地下掩体和地下室里，同时，两军都出动无人机互相侦察对方目标。

乌军无人机部队放飞一架四轴无人机

甚至在夜间，装有夜视设备的乌军无人机也在俄军阵地上空不断盘旋。在前天凌晨，在一段战壕里，俄军一个分队竟然集体阵亡，原来，在当天深夜，乌军的夜视无人机不间断搜索俄军阵地，发现这批俄军后，将坐标信息通过星链传输到乌军炮兵指挥系统中，乌军的值班炮兵接到射击命令后，发射子母弹或空爆弹直接在战壕上空爆炸，于是俄军分队全部阵亡。

哈尔琴科说，两军的作战，纯粹依靠炮兵和炮兵侦察手段，他在前线采访的短短时间内，被乌军坦克的125毫米炮弹命中过所在的房子，再被5发155毫米榴炮炮弹命中地下室，在深夜突围时，又挨了几发120毫米重迫击炮弹。

同样在近日，乌军上将西尔斯基在乌克兰东部接受了《经济学人》的采访，他揭晓了巴赫穆特会战的谜底。

西尔斯基上将接受采访时时候身着作训服，“因为缺乏睡眠而面容浮肿。“

他首先谈了俄军战术的新变化，他认为，自从10月份谢尔盖·苏洛维金大将上任以后，俄罗斯军队的战术发生了变化。瓦格纳部队比俄罗斯正规军的装备更好，他们开始担任主角，战斗在第一线。来自俄罗斯车臣共和国的部队和其他俄罗斯正规军则在后方。

西尔斯基上将说，这些俄军部队曾经“单打独斗“（指3月-10月份得不偿失的战斗），但现在他们以900个士兵或者更多为一个分队，主要通过“步行移动“联合起来作战。

笔者认为，西尔斯基的评说中透露出三点重要情况：

一、俄军大量使用了囚犯部队以瓦格纳军事公司的名义参战，这样做的目的，很可能是避免高企的伤亡数字。（瓦格纳军事人员不纳入俄军编制，所以伤亡也不计。）

二、俄军主力正在被重组成齐装满员的营战术群，这些俄军野战部队正成为普金的机动集团，可能会被用于一场大规模的战略行动。

三、俄军的机械化步兵不再乘车作战，而是“步行移动”。这意味着俄军已经在实战中得出血的教训：步兵乘车作战是不可行的。

西尔斯基上将重点分析了巴赫穆特战役本身和俄罗斯人的真正意图。

他认为，巴赫姆特不是一个特别具备战略意义的地方。尽管它位于通往斯洛维扬斯克和克拉马托尔斯克这两个大城市的公路上，但这里不是乌克兰人的唯一。

事实上，乌克兰在这个方向上经营了8年，有着鱼鳞状的连绵不绝的防御地带。在巴赫穆特后方，还有若干更多的防线可依靠。

西尔斯基上将对英国记者说：“更重要的是，俄罗斯缺乏利用突破口的人力。乌克兰将军们认为，俄军在巴赫穆特持续的猛攻，为的是牵制或者“固定”乌克兰部队，以致于他们不能用于支持卢甘斯克州北部的攻击。“

“现在，敌人正试图从我们手中夺取主动权。”西尔斯基说。

12月8日，《来自巴赫穆特的问候》文章截图

二、评述：战争研究所的报告

最近，美国战争研究所的俄罗斯问题研究员布加约娃写了一篇关于俄乌战争的报告，在军事圈广为流传，这篇报告对俄乌战争的关键问题作出了一些评估，在本期的第二个章节中，笔者就她的观点谈一些自己的看法。

布加约娃指出，美国应该认识到，克里姆林宫对乌克兰的态度是极端主义的，而且在可预见的未来不会改变。所以西方应该停止耗费资源，去改变一个它无法控制的现实。

她说，“任何寄希望于谈判，停火和平协议都是徒劳的，只能是未来俄罗斯在有利的条件下重新攻击乌克兰的入口。普金从未满足于2014年吞并的克里米亚，他的目标是吞并全乌克兰。俄罗斯精英圈也基本上同意普金的这一意图。只是他们的方式有所不同，有些人是不惜一切代价，而有些人不想牺牲俄罗斯的利益为代价。

在昨天的文章中，笔者的评述触及了同样的问题：冲突的缘起。

事实上，俄罗斯——乌克兰（西方）冲突，不是一个军事问题，也并非布加约娃所言的“极端主义”。而是一个由地理所决定了的，由历史文化所规定了的，在各种现实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必然发生的文明间的冲突。

这是大陆文明——海洋文明间的冲突。

这是国家主义、民族主义——人文主义之间的冲突。

这是开放社会——威权体制间的冲突。

这是商业文明——传统农耕文明之间的冲突。

这是现代——前现代之间的冲突。

笔者所赞同她的一点是，任何谈判和停火协议都是暂时的，俄罗斯对乌克兰的领土要求不可能放弃。笔者昨天的原话是“即使本届俄罗斯政府换届，但只要俄罗斯人存在，俄国对乌克兰的欲望就不会消退。”

布加约娃认为要打败俄罗斯，必须阻止它的能力。她认为，阻止俄罗斯的能力概括四个方面：

1，作战气势。

2，争夺土地。

3，核心军事能力。

4，对冲能力与支撑力。

关于第一点，她强调要确保乌克兰在战场上作战气势，乌克兰目前气势旺盛。俄军目前非常困难，需要喘口气，普金却拒绝让俄军休整。因此美国要帮助乌克兰阻止俄罗斯有休整的机会。

笔者同样赞同她的这个看法，事实上，结束乌战的唯一途径，就是尽快帮助乌克兰人恢复1991年边界线。而目前俄军青黄不接，正是一个好的时间窗口。

但是，乌克兰人急需装甲力量和伴随的机械化炮兵、防空兵装备。从几个月前开始，笔者就一直在强调西方支援装甲车辆的决定性意义。

目前看来，泽连斯基访美前夕，扎卢日内公开索取500辆坦克、700门大炮的谈话起了一定作用。西方媒体透露的消息是，美方已经在考虑提供M3A2布雷德利步兵战车，事实上，这很可能就是M1主战坦克到来的前奏。

任何一名陆军指挥员都知道，步兵战车和坦克是一双皮鞋，从来没有只给一只皮鞋的道理。

在争夺领土的问题上，她认为，俄罗斯目前利用占领的乌克兰领土向乌克兰内地发起进攻，如果过早停战，这些领土将永远成为俄罗斯的军事基地。

军事方面，她觉得虽然目前俄罗斯军队的能力被削弱，但普金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更多的力量来达到他的目的。所以，阻止俄罗斯的军工产业的能力，至关重要。目前俄罗斯通过伊朗等国采购技术能力，促进其军工生产，西方必须遏制这一点。

布加约娃在报告的结尾指出，西方必须通过促成乌军的大规模反攻，帮助乌克兰解放其人民，否则在未来将面临更大的挑战和升级的风险。

在这里，笔者提出一个可能性的假设。基于俄军目前的疲惫，以及俄罗斯本身因为评估错误导致的被动。为了避免陷入西方的节奏而迅速走向失败，为避免俄罗斯失去国际地位以及更多，不排除克里姆林宫突然撤出现有阵地，退回到2月24日边境线、单方面宣布战争结束的可能。

而经过重新准备和精心谋划后的下一次行动，将在若干年后的某个时刻重新到来。

跨年夜，乌军海马斯火箭炮发射了6枚火箭弹精准打击了第19职业中学。俄军防空系统成功拦截了2枚，但仍有4枚命中。火箭弹引爆了地下弹药库，造成整栋大楼连续发生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俄罗斯国防部称，有63名官兵阵亡，但有消息称死者达数百人。

后记

临近新年，乌军电子监听部队发现马克耶夫卡镇与俄罗斯国内的通信信号异常频繁。通过手机信号定位，乌军发现第19职业中学是俄军动员兵的营地，密集手机信号是营区数百名俄军动员兵正在争先恐后给家里打电话祝贺新年。

乌情报机构立即出动地下情报员近距离观察，确定这里就是俄军大型宿营区，在整个大楼里塞满了兴奋不已的俄军动员兵，而在大楼的底层，则是俄军的弹药库。

跨年夜，乌军海马斯火箭炮发射了6枚火箭弹精准打击了第19职业中学。俄军防空系统成功拦截了2枚，但仍有4枚命中。火箭弹引爆了地下弹药库，造成整栋大楼连续发生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俄罗斯国防部称，有63名官兵阵亡，但有消息称死者达数百人。

一位乌克兰自媒体人顿涅茨基称：“圣诞老人带着包裹海马斯进来了，现场大约有350-400具尸体，3名高级指挥官丧生。许多死在废墟下的动员兵来自萨马拉。“

当地居民称，到1月1日下午1点，俄军仍在搬运被炸死动员兵尸体。严格禁止拍照。

一名俄罗斯记者说，瓦格纳老板普里戈津赶到袭击现场，看到这里堆积如山的尸袋。他一边划着十字一边喃喃地说：你们的合同结束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然而，他真的在乎吗？如果他们真的在乎，就绝不会按下战争绞肉机的开始按钮。

在这个世界上，谁会真正地在乎我们，我们要及早从那些谎言编织的幻境里醒来，努力地活着，为了那些真正在乎我们的人。

《黄石1883》里的艾尔莎说：我当时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多么残酷无情。这个世界并不在意你的死活。也不会听你的呼喊。如果你的血流到大地上，大地只会一饮而尽。

封底：战壕抑或是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