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战争特写：血战安德里夫卡

华尔街日报的特写，报道了在巴赫穆特一个小村庄的战斗中，乌克兰军人如何血战人数更多的入侵者，最终扭转战局的故事。战争的残酷一览无余。

一队乌克兰士兵沿着树线向俄军阵地匍匐前进，炮火正让敌人惊慌失措的到处寻找掩体。

机会来了。

一名绰号史奈博（注，Sniper，狙击手之意）的士兵向前冲刺，向俄军的地道扔出一枚手榴弹。爆炸声震耳欲聋，浓烟滚滚。俄军士兵跳了出来，乌克兰部队用迫击炮轰击他们。

前几波乌克兰军队和数次无人机袭击，都没能将俄罗斯人从东部巴赫穆特附近安德里夫卡（ Andriivka）村的公路拐弯处赶走，还造成了很大伤亡。

但 史奈博和队友们的袭击转了战局。两周后，乌克兰第三突击旅占领了安德里夫卡。随后，其他乌克兰部队也占领了邻近的村庄。

这些胜利，使乌克兰部队控制了巴赫穆特南边的高地，此前俄罗斯在 5 月份经过了战争中最漫长、最血腥的战斗，才夺取了这一高地。

一些美国官员和军事分析家曾质疑，将宝贵的部队和装备耗费在一个战略价值不高的破败城市是否明智。他们说，乌克兰最好将部队集中在东南部，那里的军队正在寻求突破。

但是，乌克兰在巴赫穆特正全力推进，支持者说，这不仅能向国内外证明反攻的进展，还能在俄罗斯军队人数虽然众多但防御却较弱的地方，压制住俄罗斯军队。

退役的美国陆军四星上将、现任战争研究所主席杰克·基恩说："通过在巴赫穆特的二次努力，乌克兰人成功地解决了多个俄罗斯师。"

乌克兰面临的问题是，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俄罗斯的人口是他们的三倍多，乌克兰珍惜每一位战士，俄罗斯并不会。

第 3 旅一名名叫比利的士兵，身材高大，24 岁，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他说，"战壕里到处都是尸体。地上也到处都是，大多数是俄罗斯人，但也有我们的人。"

夏末，乌克兰步兵开始向安德里夫卡推进，这是巴赫穆特以南 6 英里处的一个村庄，战前只有不到 100 名居民。几乎没有一堵墙还能完整的立着。但这里的价值在于，可以俯瞰巴赫穆特，一条公路和一条铁路线穿过村庄，直通城市。

第 3 旅营长斯利普是 2014 年俄罗斯首次入侵乌克兰东部的老兵，他说："我们的目的是切断进出城市的补给和交通。"

俄罗斯官员和国家媒体起初对村庄失守的说法提出质疑，此后则话风一转，集中宣传乌克兰遭受了巨大损失。

一开始，乌克兰军队试图沿着从村庄向西延伸半英里的树线到达安德里夫卡，但俄军用机枪将他们击退。

第 3 旅的连长普罗森特说："我们被困住了。"

他剃了大半个光头，顶上扎着马尾辫，这是乌克兰人的传统发型。

8 月下旬，他们尝试了另一种方法，派部队沿着一条从西北方向进入村庄的道路前进。

大约 40 名俄军守卫着仅 100 码长的道路，道路两侧布满了战壕。大炮使这条道路成为车辆的禁区，否则会立即招来猛烈的炮火。大地已经炸得坑坑洼洼，树枝也被炸断，步兵几乎没有任何掩体。

乌克兰部队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加上"狙击手"神勇的冲向俄军地道，这才到达安德里夫卡的边缘。然后，他们必须在村子里站稳脚跟。

9月13日上午，一名名叫西卡奇(Sikach)的士兵，和其他几名战友在迫击炮弹的烟雾掩护下向前推进，烟雾正好挡住了俄罗斯无人机的视线。

他们穿过最后一道壕沟，进入村里第一座房屋的残垣断壁，然后冲进下一座房屋，蹲在一堵尚存的墙后面。

另一个小队在街道另一侧。俄军干扰了他们的无线电，因此他们靠喊话进行交流。一枚火箭榴弹落在附近，重伤了另一小队的两名士兵。

俄军正在反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一片混乱。一名受伤的乌克兰人爬过了半条街，西卡奇的队员听到叫喊声后，将他拖入掩体。

西卡奇跑到南边去帮助另一名伤员，是史奈博。西卡奇浓密的红胡子在头盔的下巴带子上拂动着，他给史奈博的腿上扎了止血带，第一次止血失败后又扎了第二次。

俄军装甲车在村子远端来回行驶。子弹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一个乌克兰机枪小组试图进入村庄提供掩护，但在到达第一座房屋之前就被炮火挡住了。

"我开始紧张了，"西卡奇回忆说。

他想办法撤离史奈博，将他抬到街对面的地下室，意识到他们不可能就这样回到公路上，于是再次尝试使用无线电。这次联系成功了。

他告诉连长罗森特："我需要增援。"

比利是狙击手，他一直在村边等待，本以为自己也会参加进攻，但无线电里却传来了受伤的消息。他说："我们不断听到这里有人受伤，那里又有人受伤的消息。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伤"。

普罗森特派他去帮忙。比利放下狙击步枪，和队友向村庄前进。

当接近第一栋房子时，他和另一名士兵冲过一片知道埋有地雷的田地，希望不要在空旷的地方耗费时间。他们成功越过雷区，然后找到地下室，西卡奇和其他几个人躲在那里。包括史奈博在内的两人受了重伤。

当他们坐在掩体里时，听到了嗡嗡的声音。一架自杀无人机撞上了地下室的一面墙，然后又撞上了另一面墙，弹片四处飞溅。

西卡奇和比利没有受伤。但当地下室里弥漫着烟尘时，比利的思绪又回到了 6 月份，当时一枚导弹撞进了他和其他人正在吃晚饭的披萨店，造成几十人死亡。

他感到全身瘫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行动。然后他听到有人大喊："哦，我的眼睛！我的腿。"

他从眩晕中清醒过来，想道："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继续前进"

他看到几名士兵受伤了，于是开始检查他们的伤口。一名士兵的眼睛和脚踝被弹片击中。

比利告诉他："我们得走了。"

他担心再次遭到袭击，西卡奇也把史奈博拉了出来。

他们到达了一个撤离点。史奈博幸免于难，被送往医院接受进一步治疗。

普罗森特通过无线电命令比利返回村子。比利说他不能回去。

"你受伤了吗？普罗森特问。

比利说没有。普罗森特问比利是否违抗命令。

比利回忆说："当时，我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意识到别无选择。我必须前进。"

当天剩下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疏散村里的伤员。有一次，当他听到炮弹呼啸着向他飞来时，他跳进了路边的战壕，发现自己的脸紧贴着一具尸体。

俄军战俘后来告诉乌克兰人，俄军告诉他们的指挥官，他们可以坚持，因为不敢报告消息。在乌克兰人向前推进时，俄军指挥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向哪里派遣增援部队，这帮助乌克兰军队在人数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取得了进展。

尽管前两波乌克兰士兵伤亡惨重，但取得立足点后，随后的几波士兵突破了重围。他们沿着街道缓慢前进，在炮火间隙从一栋房子冲刺到另一栋房子，抢占了街角的一间地下室，途中射杀了几名俄罗斯人，并俘虏了其他人。

然后，他们穿过一片田野，奔向村子南面一个街区外的另一条街道，占领了街道东侧的几栋房屋。

当俄军试图从东部派兵增援时，乌克兰用炮火猛烈轰击。

天色渐暗，斯利普决定等到天亮后继续进攻："我们本可以在一天内完成进攻，但这样会让部队处于危险之中"。

当晚，乌克兰人也突破了西面树丛中的俄军防线。留在村里的俄军被包围了。

当晚，剩余的大部分俄罗斯人试图从村东和村南溜走。参与袭击的士兵说，乌克兰人开枪打死了其中至少 11 人，包括一名营长，俄军阵亡人数达到至少 200 人。

斯利普说，乌克兰的伤亡人数要少得多。

9 月 14 日上午，乌克兰无人机只发现一栋房屋有动静，他们知道有几名俄罗斯人躲在地下室，决定设法活捉这些人，因为他们需要俘虏来交换被俄罗斯关押的乌克兰人。

斯利普录制了一段音频信息，然后驾驶无人机携带扬声器飞越最后一栋被俄罗斯人控制的房屋。

斯利普在录音中说："俄罗斯军人....，我们向你们提供投降的机会。"

他告诉他们，两名俄军指挥官已经死亡，如果他们投降，会受到人道待遇。如果拒绝，他说："我们就摧毁你们。"

他给了俄国人10 分钟时间做出决定。

最后三个俄国人很快从地下室走了出来，喊着要投降，举起双手走到街上时，一枚俄军射来的迫击炮弹正好落在他们身边，当场炸死一人。

乌克兰人说，俄罗斯人想阻止投降。另外两人被带走了，指挥官已经死在地下室里。乌克兰人不确定是什么杀死了他。

战斗过程说明：

1、乌克兰部队沿着这条路向南推进，进入安德里夫卡村。

2、第一批进村的乌克兰人躲在镇西北边缘的房屋废墟中。

3、随后，一波又一波的乌克兰部队沿街推进，占领了街角的一座房屋，途中杀死了数名俄罗斯人，并俘虏了其他人。

4、9月13日天黑前，乌克兰军队又向南推进，穿过田野，来到村子的南街。

5、与此同时，乌克兰军队还突破了村庄西面树丛中的俄军防线，控制了镇子边缘的两座房屋。

6、村里仅存的俄军被包围并试图投降。迫击炮炸死一人，另外两人被乌克兰人拘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