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绝招，为何俄军视为救命稻草，乌军坚决不用

武林称雄，挥刀自宫。

即便自宫，未必成功。

各位晚安，许久没有聊俄乌战争，看到两则挺有意思的新闻，以小见大的聊聊目前战争的进程。

一是俄罗斯海参崴（符拉迪沃斯托克）市前市长奥列格·古梅纽克，去年曾经被曝出因为巨额贪腐而被判处12年有期徒刑，不过在监狱服刑仅仅一年后，俄罗斯媒体日前报道，他已经与俄国防部签署协议，进入战场惩戒营作战。

据俄国媒体报道，奥列格·古梅纽克只需要在前线作战6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获得一张“清白证明”，回到后方过他的自由人生活。

这件事情传到中文互联网后，居然引发了不少亲俄“军事博主”的赞誉，有人盛赞俄军“把贪官送上前线”的手法高明，既惩治了贪官，又缓解了兵源不足的燃眉之急。

而无独有偶，参战的另一方乌克兰日前也有关于“囚犯兵”的表态。据《基辅时报》的报道：乌军总司令扎卢日内日前在接受采访时明确表示，征召囚犯兵是“违法的、而不道德的”。他重申在国家遭遇侵略时服兵役是“清白公民”的责任，“乌克兰绝不会接受囚犯兵！”

两则消息几乎同时曝出，其实背后有一定的原因，俄乌战争进行了接近两年，目前战场局势“一战化”的倾向非常明显。俄罗斯国防部很早就停更了部队伤亡数字，而乌克兰方面公布的俄军伤亡目前已经突破35万人，据估计乌军的伤亡数字可能比这个数字略低，但也应该超过20万。俄乌双方的伤亡人数应该已经超过五十万，如此巨量的人员消耗，必然带来兵员的短缺，那么接下来残酷的问题就是——填补战线的士兵，究竟该从哪里来。

一个很容易想到的办法，当然那就是囚犯兵，也就是动员那些监狱中被剥夺自由的犯人上前线作战。这个办法去年曾一度成为战场焦点的俄瓦格纳雇佣兵团其实就已经已经在采用了。2023年2-5月份的巴赫穆特血战中，俄军以巨大的人员伤亡为代价取得了这座城市，其中主力就是瓦格纳雇佣兵，而该雇佣兵团的大部分参战者都是囚犯兵。瓦格纳的老板普里戈津之后为了显示自身存在感曾经爆料说，参与突击的佣兵阵亡率高达89%，是货真价实的九死一生。正常合同兵或义务兵是无论如何不愿意参与这样的任务的。这种送死任务只有以搏命换取自由的囚犯兵才愿意担当。

去年年中瓦格纳雇佣兵在普里戈津的率领下发动半途而废的叛乱之后，俄政府为了杯酒释兵权，给了还存活下来的囚犯兵相当优厚的条件——愿意继续服役的可以专为正常的合同兵，拒绝服役的则直接获得自由回归俄罗斯社会。大部分囚犯兵都选择了后者。然而，目前诸多消息证实，囚犯兵并没有随着普里戈津的覆灭在俄军中消失，目前俄军的正规军也在采用大量囚犯兵服役。你看奥列格·古梅纽克年过花甲，两鬓斑白，依然被俄军塞入了惩戒营。就会知道在挑选“囚犯兵”这方面，俄国防部目前已经“不挑食”到了怎样一种程度。

当然，乌克兰方面目前的兵员缺额估计也非常严重，不然该国也不会产生“征召囚犯兵入役”的动议，有劳国防部长亲自表态否决。

那么“囚犯兵”到底是不是个好主意呢？

从历史上看，征召失去自由的囚犯入伍，的确是一种很容易想到的补充兵源方式。比如秦朝末年，为了应对风起云涌的大起义，秦王朝就曾一口气征发二十万骊山刑徒，由名将章邯带领，抵御陈胜吴广起义军。而这支部队一度确实让濒临灭亡的秦王朝“垂死病中惊坐起”，陈胜吴广的直属部队竟被这些“囚犯兵”击败了，两位首领相继败亡遇害。

而在现代历史上，苏联在二战中也曾经依靠大量征发“古拉格群岛”上的流放犯组成“惩戒营”，投入与纳粹德国的内耗。由于这些部队中很多人原先就是苏联大肃反时期被清洗的职业军人，所以惩戒营在苏联卫国战争中确实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给对面的德军留下了“悍不畏死”的印象。

这样一看，眼下的俄军重新用起这招，似乎正当其时，而扎卢日内的表态则多少有点“圣母”——仗都打到这个程度了，国家生死存亡，还在乎什么法律和道德呢？

可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囚犯兵”确实是国家在兵源不足时一用就灵的“特效药”，可从长远看，它更像是一针毒品，给所使用的国家造成的长远危害远远大于战场的所得。

首先是服役期满的囚犯兵复员后再次犯罪的问题，早在去年3月份，瓦格纳雇佣兵团第一批服役期满的囚犯兵中，就出现了罗索马金这种回乡后再次杀人的恶性事件。据报道，这个因上战场而获得特设的囚犯兵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患上了非常严重的战争创伤综合征，整日酗酒并偷盗邻居的财物，最终因经济拮据刺死了催收他房租的房东老太太。

当然，该案发生后，俄罗斯官方曾经发布调查统计，称囚犯兵从战场归来后再次反对的概率非常低，只有0.06%。因为囚犯兵在战场上所做的都是最危险、死亡率最高的工作，所以其惩戒作用甚至被认为高于目前没有死刑的俄罗斯监狱（这个论述成疑，因为俄罗斯很多监狱的待遇堪称生不如死，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囚犯愿意选择参军）。

但即便这个论述说得通，用高战死率去降低囚犯兵回归社会之后的再犯罪率，也不是一个好主意。因为它会紧接着带来另一个问题——高战死率意味着需要征召更多的囚犯去填补兵员的缺口。普里戈津在兵变失败逃到白俄罗斯时，曾经声称他的雇佣兵团在这场战争中2.2万人阵亡、4万人受伤或致残，且其中大部分是囚犯。而我们知道俄罗斯在战前，服刑人员总数一共也就约有50万人左右。愿意上战场搏一把的重刑犯可能不超过十万。到底还有多少合格囚犯经得起这样祸祸呢？

而如果囚犯“库存”枯竭，一个可怕的隐忧就是司法系统会有意“制造重刑犯”，以满足兵员的需求。

这其实就是沙皇俄国在一战中后期遭遇兵员枯竭时的老路。

两千年前的秦朝和二战中的苏联因为战争爆发时都在执行严刑峻法，所以讽刺性的让这个问题没有那么显眼。

其实，大量使用囚犯兵更严重的问题，还是它将慢性腐蚀军队的战斗力。比如我们最熟悉的中国历史上的宋代，就沿袭五代时期陋习，长期执行了犯人充军制度。《宋史·兵志》记载“或募土人就所在团立，或取营伍子弟，听从本军，或募饥民以补本城，或以有罪配隶给役，取之虽非一途，而伉健者迁禁卫、短弱者为厢军”。

可以看出，与俄军目前类似，宋代的兵源其实并非完全取自囚犯，但由于其军队中囚犯的比例过高，还是给时人造成了一种“军人≈囚犯”的印象。在小说《水浒传》中，“贼配军”这个名号屡次出现，林冲、宋江、武松，都当过“贼配军”。

贼配军，顾名思义就是贼人发配充军，脸上要琼面刺字。地位天然比他人低下一等。但与小说中发配的都是好汉不同，现实中，大量充入囚犯兵的宋朝军队系统被传染了一种类监狱习气——士兵贪生怕死、畏敌如虎而虐民如狼。最终导致了靖康之变当中，上万金兵铁骑南下，就能赶着数十万宋军如鸟兽散的惨像。

但是当时大宋朝廷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五代的历史包袱，让“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已经成为了当时的社会共识。这使得宋军在清白人家和“良家子”当中很难招到足够的兵员，于是只能降低征兵门槛。由此形成了恶性循环。

而类似的恶性循环目前在俄军中也正在出现：

苏联解体以来，看似“地大物博”的俄罗斯其实一直是一个缺乏兵源的国家。车臣战争中，义务兵大量伤亡，引发了俄罗斯国内的严重不满，时任总统的叶利钦不得不专门颁布了法律，将义务兵的“义务”限制在保卫祖国，而不包括对外战争。所以俄军此后的所有的对外军事行动——包括这次“特殊军事行动”，理论上都只允许合同兵参与。

而在成规模使用囚犯兵之前，俄军的合同兵都是职业军人，常年在海外战场上执行军事任务，且大多数是来自偏远地区的农村少数民族，这些人死得再多，也很难在俄罗斯造成较大的触动。这就是为什么俄军放着国内上百万义务兵不用，而要征召囚犯兵的原因——说的残酷但现实一些，囚犯兵与合同兵最为类似，都是在俄罗斯国内被人遗忘的人群。他们的巨量伤亡不妨碍其国内舞照跳、马照跑。

可是这种情况是难以持续的，理由前文讲过了，大量长期使用囚犯兵的长期结果，一定是俄军战斗素养的劣化、治安成本的升高、甚至司法的重刑主义。像奥列格·古梅纽克这样的贪污犯，在任期间收受的贿赂金额高达3600万卢布，折合人民币约292万元，眼下年纪有一把了，战斗力却一点都没，把这样的人送上了战场，除了拉低俄军的战斗效能究竟有何意义？

而一旦囚犯兵、合同兵的战力和战损达到一定程度，俄军难免车臣战争一样，将那些训练不足、待遇极差、战意不足的义务兵送到一场对外战争中充当炮灰，其将造成什么样的结果，是可以想见的。

所以从这个角度，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什么乌克兰坚决拒绝采用囚犯兵的提议，抵御侵略、保家卫国的天然正义性，让乌军可以名正言顺的动员义务兵、公民兵参战。这是乌方在这场战争中的天然优势。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用囚犯兵这种“饮鸩止渴”污染他们的旗帜的。

我在之前的文章中曾经一再提到过，与苏联末期的阿富汗战争类似，此次俄乌战争，更像是“巨人鞋子里的一粒沙”，它造成的出血效果固然是一方面，但更为关键的，是将扭曲俄这个巨人的步态，让其蹒跚、甚至跌到。从囚犯兵这个不得已的选择上，我们已经看到了这种苗头。

囚犯兵，的确堪称现代战争中的辟邪剑谱。

结尾再说另两则新闻，一是这几天俄罗斯国内大规模断电断暖，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已经开始冻死人了。开战之初很多人预判的“俄罗斯让欧洲挨冻”看来没有实现，反而适得其反。

二则是俄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已经超过一个星期没有露面了，之前曾有传言说他已经死于乌军导弹袭击，“将军去哪儿了”是眼下是俄乌战争正在上演的一出悬疑故事。

有意思的是，对此，乌克兰人反而表现了难得的淡定，他们没有立刻承认炸死或炸伤了格拉西莫夫，其新闻发言人反而否认了这个消息，并声称：“即使格拉西莫夫死了，战争也不会结束……他对我们不重要。”

很显然，通过这场战争，乌克兰人想要的是另外一些东西。并且，虽然简中互联网上日常充斥了乌军即将“断供雪崩”的消息。但看来他们仍有信心、在不用“囚犯兵”那种“狠招”的前提下，就能达成那个目的、赢得最终的胜利。

你说，《笑傲江湖》里，岳不群为什么非要练辟邪剑谱？令狐冲却不屑一顾？

很简单，因为时间在后者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