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场“肃反” 这场“裸体派对”缘何触怒普京

近日，俄罗斯出现了一系列具羞辱性的公开认罪影片，不少名人、明星均在片段中为自己的过火行为道歉。

事缘当地一批社交名流、艺人网红上月参加了一场“几乎全裸”的派对，狂欢画面曝光后迅速招致国内舆论猛烈抨击，更惹怒正在乌克兰前线作战的军人率先作出投诉。事件后来更取代了鸡蛋价格上涨、政经问题，连日来成为当地不少报章的头版新闻，以致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对此相当不悦。

上月20日，俄罗斯女艺人伊夫列耶娃（Nastya Ivleeva）在莫斯科一夜店举办主题为“裸体幻想”的派对，服装要求是“几乎裸体”，许多男性宾客因此半裸上身，而女性则穿上半透明薄纱或蕾丝内衣出席。

伊夫列耶娃身上还戴有一条价值约25万美元（约195万港元）的钻石链子，场面极尽奢华。曾参选总统的社交名媛苏布查克（Ksenia Sobchak）也有出席派对，据称她是普京的教女，其父亲是普京的法学教授、政治导师，前圣彼得堡市长安纳托利．苏布查克（Anatoly Sobchak）。

虽然该派对属私人聚会性质，但现场画面后来被上传至社交媒体，随即惹起巨大争议。在俄乌战争持续的当下，他们肆意放荡享乐的行径被外界批评为“不爱国”，还触怒了国内支持普京捍卫“传统价值”的爱国派人士，他们要求执法单位调查及惩处。

俄罗斯安全互联网联盟主任米祖林娜（Yekaterina Mizulina）说：“在我们的人死于特别军事行动、许多儿童失去父亲的时候举行这样的活动，简直是玩世不恭。我们在前线的士兵绝对不是为此而战。”

其后，出席派对的饶舌歌手Vacio因仅用袜子遮蔽生殖器官，被控“扰乱社会秩序”判处入狱15天，并因“宣传非传统性关系”罚款20万卢布（约1.77万港元），他还收到了加入俄罗斯军队的传票。主办派对的伊夫列耶娃失去俄罗斯主要流动电话供应商MTS的广告代言，并遭调查逃税事宜，最高可判5年监。此外，逾20人联署发起集体诉讼，要求伊夫列耶娃捐赠10亿卢布（约8,900万港元）给祖国防卫者基金会，向前线士兵提供支援。

2015年流行自车臣　俄乌战事后成“常态”

随着事件持续闹大，其他出席者也正面临秋后算帐，据传有人的演场会被取消，有的电影戏份被全删走，还有人从跨年节目中被除名等，结果许多曾出席派对的人士纷纷作出公开道歉。例如，56岁音乐家基尔科罗夫（Philipp Kirkorov）表示：“我意识到我犯了一个错误，俄罗斯是我唯一作为艺术家和公民而存在的国家。”；42岁歌手比兰（Dima Bilan）则说：“我想请求你们、也就是人民，再给我一次机会。”

发片公开认罪在俄罗斯并不罕见，自2015年俄罗斯北高加索地区车臣共和国的社交媒体或当地国家电视台上开始出现道歉片段后，这一潮流逐渐在当地流行起来。当年，不少人因为批评车臣强人领导人卡德罗夫（Ramzan Kadyrov）而道歉。

自2022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这些道歉片段有上升增加的趋势。除了出现了许多批评俄罗斯“特别军事行动”的短片外，还有不少是通过社交媒体上的警方官方帐号发布的，还有许多是由支持战争的活动家或国家媒体发布的。举例，有人因烧毁了自己的护照以示支持乌克兰人民、有人因涂抹亲战涂鸦、试图推倒一个象征俄罗斯战争的字母“Z”形纪念碑，以及放火焚烧一名支持战争的博客主家门等而道歉。

行为如同“法外惩罚”

这些影片均有不少共通点，就是在类似警署内、近乎空无一物的房间中拍摄，使用的语言也是当地警方报告采用的。在俄罗斯占领的乌克兰地区，道歉影片也被用来羞辱战争批评者。不少人指控说，这些影片往往是在胁迫下录制的。例如，一位名为Nekoglay的博主称，莫斯科警方在脱光他的衣服、殴打他并试图用塑胶瓶强奸他之后，强迫他出镜。

有专家认为，这令人联想到苏联时代斯大林于1930年代进行大清洗（Great Purge，也译作肃反）。当年，斯大林为巩固个人权势，同时消除政治对手的影响力，通过反复殴打、拷打、让被告人连续数日站立、不准睡觉、威胁关押和杀害被告人的家庭成员等手段，迫使受害人认罪。

俄罗斯社会人类学家Aleksandra Arkhipova批评，这些影片是“内疚和羞耻的仪式”，相当于法外惩罚，侵犯了内部自由。她说：“这已成为常态，非常糟糕。如果有人做错了事，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录制道歉影片。”她补充，这些片段是一位将俄罗斯当成“霸道父亲”的总统产物，“其他人就像孩子一样，没有自己的合法权利。父亲永远是对的。因此，如果他们做错了什么，就必须向父亲道歉。”

影响普京做总统至2036？

去年12初，普京已经宣布参加今年总统选举。现年71岁的他，至今已掌权20多年，四度出任俄罗斯总统。最新的民调显示，他在国内的支持率超过八成，预料胜选并没有太大难度。假如他真的在3月大选胜出，将能执政至2030年。不过俄罗斯三年前修改宪法，令普京能够在2024年再争取连任两个6年任期，意味他有机会继续做总统直至2036年。

普京将事件与被派往乌克兰作战的士兵相提并论，多少反映其不希望事件会对俄乌战争造成负面的影响。(Getty)

有分析认为，普京政府在选举前夕原本正积极推动社会保守主义，如去年11月，俄罗斯最高法院裁定，“LGBT运动”应被定为“极端分子”。克里姆林宫一再谴责西方国家破坏“传统价值观”。是次事件或许与这个“主旋律”不符，难免让普京难堪，加上俄乌战争尚未完结，假如因此而影响俄军的士气甚或战情，可能会令其连任出现不利局面，尤其是他正为是否改组政府的问题而烦恼。

上周，普京首度开腔回应事件，将事件与克里姆林宫派往乌克兰作战的士兵相提并论，他警告国内的文化精英要“分清轻重”（Get your priorities straight）。他说：“我们需要关注那些从特别军事行动中归来的人，那些人回来后，他们的生活重点就会有不同的安排。有些人在活动中将不会再不穿裤子就跳来跳去。”

因此，有分析相信近日许多的道歉影片都是由警方发布，部份被迫道歉的人被指控违反了克里姆林宫的官方意识形态。俄罗斯维权律师Dmitry Zakhvatov认为，这些影片有两个目的。他说：“一是羞辱批评乌克兰战争的人，二是恫吓那些不支持战争但至今没有勇气在公开场合说出来的人。”

此外，专家们还相信，这场派对风波或将引发克里姆林宫对俄罗斯演艺界精英的严厉打击，并有可能使得该国反LGBTQ+言论再度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