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儿子”，俄罗斯政权首席人事官的故事

在克里姆林宫的等级制度中，有一个独特的职位，人们把这个职位叫做“副官（adjutant）”。

“这是一种天选之人等级制度，”现任国务委员会秘书、曾长期担任普京保镖、最近被普京任命为库尔斯克战区总指挥的阿列克谢·秋明 (Aleksey Dyumin)说。

就连秋明，也对“副官”充满敬意。

担任这些职务的人通常不为公众所知：他们的工作性质要求特别保密。

然而，偏执和对阴谋的恐惧、使普京不得不依赖那些他身边长期可以让他无条件信任的人……

于是，他身边的副官、保镖（包括以前的那个厨子、普里戈津）们，便开始走出幕后，一个一个担任了俄罗斯政权的关键职务。

这些“走向台前”的人当中，其中一位就是德米特里·米罗诺夫。

米罗诺夫曾担任“副官”，执行普京的私人任务多年。在多年的共事中，他们变得非常亲密，米罗诺夫几乎成了总统家庭的一员。

据米罗诺夫的一位密友说，普京亲切地称他为“我的儿子”。

最近，这位“儿子”成为了俄罗斯政权的首席人事官（Chief Personnel Officer of the Russian Regime）。IStories 在此揭示他掌权的故事以及他的家人积累的惊人财富。

他是谁

2014 年，普京任命德米特里·米罗诺夫为内务部反腐败主要部门负责人，他的名字首次被公众所知。

《Novaya Gazeta》（有译为“新报”）报道称，在 2011-2012 年的大规模抗议活动之后，普京萌生了让自己的保镖和副官担任政府要职的想法。除了反对派，政治精英也出席了集会，甚至总统府的一些官员也对抗议者表示了支持。

《Novaya Gazeta》援引总统安全局 (SBP) 一名前雇员的话称：“许多人仍然相信这些抗议活动是有人策划的，是一次未遂政变。由于执法机构领导人不断搞阴谋诡计，总统无法信任执法机构的任何人。但他的‘私人卫队’成员只对他忠心耿耿。从他们那里，他得到了有关实际发生情况的真实信息。”

曾为普京提供近 15 年保护的维克托·佐洛托夫被任命为新成立的俄罗斯国民近卫军 (Rosgvardiya) 的负责人。佐洛托夫被授予内务部部分部门的负责人——内务部队、OMON 和 SOBR。

秋明被派往国防部，而米罗诺夫则被普京任命为内务部长。

米罗诺夫曾就读于莫斯科高等军事指挥学院，主修“装甲和汽车设备操作工程师”。1991 年，作为一名学员，他被选入克里姆林宫军团，后来在克里姆林宫司令办公室工作，负责组织体育和节日活动。

有一次，米罗诺夫被介绍给了俄罗斯最高情报局的奥列格·克里门季耶夫。后来，克里门季耶夫又把米罗诺夫介绍给了普京。

这标志着他“副官”生涯的开始。

与普京并肩工作了二十多年后，米罗诺夫被调到内务部，仅仅两年后，他就被任命为雅罗斯拉夫尔州长。

与此同时，其他前保镖和副官们也获得了类似的任命：秋明成为图拉州州长，齐尼切夫成为加里宁格勒州州长，莫罗佐夫成为阿斯特拉罕州州长。

当德米特里·米罗诺夫被任命为州长时，雅罗斯拉夫尔州被认为是俄罗斯最容易发生抗议的地区之一：在 2011 年的议会选举中，统一俄罗斯党（俄罗斯的执政党）在这里的成绩最低。

“米罗诺夫可以接触到总统，他只要拿起电话就可以给总统打电话，”雅罗斯拉夫尔共产党领导人亚历山大·沃罗比约夫告诉《Novaya Gazeta》。

米罗诺夫上任后，该地区首次从财政部获得了一笔大额预算贷款，投资开始涌入，而因债务问题而暂停该地区投资计划的“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宣布将投资约 33 亿卢布用于雅罗斯拉夫尔州的天然气化。

“是什么阻止了你的前任去拉来这笔投资？”俄罗斯第一台记者谢尔盖·布里约夫在采访米罗诺夫时问道。

“我不知道。”米罗诺夫遗憾地说。

在米罗诺夫担任负责人的头两年里，普京四次访问雅罗斯拉夫尔州——普京在此期间，只有去克里米亚比这里频繁。

而在前任州长谢尔盖·亚斯特雷波夫 (Sergey Yastrebov) 任职期间，普京只访问过雅罗斯拉夫尔州一次。在公开场合，总统只称呼米罗诺夫为“迪玛”。

尽管受到普京如此青睐，米罗诺夫显然对负责人的角色感到不自在，公开演讲对他来说很困难。

“从心态上来说，他是一名普通的联邦统计局官员，无法忍受公众关注，”一位前政府雇员这样描述米罗诺夫。

这位新任地区负责人的冷漠令雅罗斯拉夫尔人民感到震惊。他没有与当地政府或议员会面，也没有参加地区杜马会议。2017 年，在雅罗斯拉夫尔州 10 年来首次举行的州选举中，米罗诺夫所有辩论都没去参加——其他候选人只能对着空荡荡的讲台发言。

这位前副官的职业生涯在2021年底又一次飞跃。在全面入侵乌克兰的前夕，普京任命米罗诺夫为其助手。次年，他担任总统公务员问题委员会主席。

俄罗斯政府所有重大任命都经过这个委员会——它是总统办公室的关键机构之一，一位前俄罗斯政府雇员解释道。

当然，它并不是全能的——“最终决定权在普京手中，”消息人士说，“但正是这个委员会把候选人的文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德国国际与安全事务研究所专家尼古拉·彼得罗夫解释说，这个委员会决定一个人是否可以被任命为某个职位，并向普京推荐候选人。

此外，米罗诺夫还担任“某些联邦政府机构”的总统人事政策委员会主席，负责选拔所有高级安全官员。

由此，米罗诺夫成为普京政权的首席人事官。

克里姆林宫网站不时会发布有关人事委员会会议的新闻，但这些报道非常简短，大多没有照片、视频或文字记录。米罗诺夫唯一出现的公开活动是与俄罗斯哥萨克有关的活动，当局将哥萨克视为重要的动员资源。米罗诺夫是总统哥萨克事务委员会的负责人，他亲自赞助参加与乌克兰战争的哥萨克部队，为他们提供无人机和各种设备。

兄弟生意

当德米特里·米罗诺夫在公共服务领域发展事业时，他的弟弟叶夫根尼·米罗诺夫却在经商。米罗诺夫不喜欢谈论他。

当《共青团真理报》记者问及他弟弟做什么时，他回答道：“他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他没有进一步解释。

叶夫根尼的所有商业成功都与国有企业“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有关。

2015年，叶夫根尼收购了Technospetsstroy公司的股份，该公司是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的一家小型建筑承包商。该公司在北部修建当地天然气管道，年收入约2亿卢布。叶夫根尼加入后，公司收入猛增。

2016年，Technospetsstroy参与了“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最大的项目之一——建设“西伯利亚力量”管道，将俄罗斯天然气出口。根据该公司的财务报告，Technospetsstroy在该项目上至少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获得了300亿卢布。

2020年，Technospetsstroy创始人莫纳斯蒂尔利去世，叶夫根尼成为公司的唯一所有者。其收入持续增长，2023年达到190亿卢布。

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统一大型承包商 Gazstroyproyekt 的成立并未妨碍 Technospetsstroy 的运营。叶夫根尼的公司成为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子公司与 Gazstroyproyekt 之间的中介。

这一计划的运作方式如下：Technospetsstroy 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的子公司那里获得合同，但由于该公司无法独自处理全部合同，因此它聘请了一家分包商。

IStories 发现这家分包商原来是 Gazstroyproyekt。

“这种复杂的计划早已存在，目的是确保某些人能收到资金，”一位熟悉政府合同运作方式的人士表示。“通常，这是为了提供‘荣誉股东’，或完成一些国家或国有公司不想直接拨款的任务。这些决定都是由最高层做出的。”

哈佛大学戴维斯中心副研究员安德烈·雅科夫列夫说，如果一家公司除了“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之外没有其他客户，但却有政治关系，那么这种计划可能类似于洗钱行动。

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有关系的不仅仅是米罗诺夫的兄弟叶夫根尼，他的妻子、前模特塔蒂亚娜·莱伊 (Tatiana Lai) 的薪水来自 Peton Khimtek 公司，该公司是“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的主要石油和天然气承包商。米罗诺夫的前经济安全和反腐败总局 (GUEBiPK) 第一副手、现任内务部反腐败总局局长安德烈·库尔诺先科 (Andrey Kurnosenko) 的家族企业也与Peton Khimtek有联系。

在柳别尔齐的家族根基

除他的兄弟外，德米特里·米罗诺夫家里的所有男人都是军人。

他的祖父（季莫菲·米罗诺夫）是苏联英雄，在二战期间指挥过一个炮兵连。

他的父亲（尤里·米罗诺夫）是一名退役上校，自 1970 年代以来一直在中央陆军体育俱乐部 (CSKA)服役，自 2014 年起担任 CSKA 负责人顾问。2023 年，米罗诺夫父子以 CSKA 的名义成立了一家基金，用于协助“特别军事行动参与者”，购买无人机、设备和人道主义援助。他还拥有一家私人保安公司，该公司从莫斯科市政厅获得守卫桥梁的合同；2024 年，合同金额超过 2.5 亿卢布。

尤里目前正在莫斯科地区尝试房地产开发商的职业。由于该地区对新住房的需求很高，柳别尔齐（一个城市）是开发商梦寐以求的目标。自 2023 年以来，米罗诺夫拥有柳别尔齐“Parus 专业开发商”公司 25% 的股份，该公司目前有多个开发项目。

Parus 通过一个简单的计划获得了其中一块大片土地：首先，该公司租赁土地，然后以折扣价从市政府购买——仅为其地籍价值的 15%，总额略低于 1600 万卢布。

Parus之所以能够获得这块土地，是因为它据说是这块地上的一座仓库建筑的所有者。根据文件，这座建筑的建造时间不到三个月，但当时的卫星图像显示，这座建筑没有任何可见的结构。

不久之后，帕鲁斯将这块地转售出去。

尤里的公司收购了这块土地，市政府的负责人是弗拉基米尔·沃尔科夫，米罗诺夫家族也熟悉这个人物。

2017 年，米罗诺夫出任雅罗斯拉夫尔州州长时，他任命了柳别尔齐的一名小官员——沃尔科夫，也就是帮助其父亲实施柳别尔齐阴谋的人——为佩列斯拉夫尔-扎列斯基的州长。两年后，沃尔科夫成为雅罗斯拉夫尔的头儿。2021 年米罗诺夫卸任后，沃尔科夫也辞职了。

米罗诺夫父子在帕鲁斯的合作伙伴也以某种方式与柳别尔齐当局有联系。

尤里还与前任长期担任柳别尔齐主席的弗拉基米尔·鲁日茨基的妻子瓦伦蒂娜共同持有“专业开发商‘杰斯纳’” 25% 的股份。其他共同所有者包括叶卡捷琳娜·谢马耶娃（叶卡捷琳娜·谢马耶娃，鲁日茨基在莫斯科地区杜马的前同事谢尔盖·谢马耶夫的妻子）和莫斯科运河公司负责人波诺马连科的合伙人柳博芙·科米萨连科。

Desna 正在柳别尔齐建设住宅区，该公司目前拥有超过 70 公顷的土地，主要用于开发高层住宅。

Parus 电视台总经理 Dmitry Goryachev 没有回应 IStories 的提问，并屏蔽了记者。Desna 电视台总经理也对这些问题置之不理。

福利

在普京于 2022 年允许官员停止披露收入信息之前，德米特里·米罗诺夫的收入申报相当低调。在加入总统办公室之前，他每年的收入约为 200-300 万卢布，之后约为 400 万卢布。他的妻子在 2019 年的申报中出现过，但她也没有显示可观的收入。

直到 2016 年，这位总统副官在莫斯科拥有一套近 128 平方米的公寓，位于精英住宅区金钥匙，位于塞通河泛滥平原的保护区内，那里甚至有一个养着骆驼的迷你动物园。德米特里·梅德韦杰夫和阿列克谢·乌柳卡耶夫在相邻的大楼里有公寓。

但显然，这套公寓对米罗诺夫来说还不够。IStories 发现，他利用官员们常用的伎俩，声称自己需要住房，从而从国家获得高档住房。

2016 年 5 月，普列斯涅斯基地区法院受理了“D. Yu. Mironov”的诉讼，原告声称他已将现有公寓赠予国家，并作为需要改善住房条件的人，根据社会租赁协议从总统财产管理部获得了一套服务式公寓。随后，他向法院起诉，要求将赠与协议认定为交换协议，并将服务式公寓宣布为他的财产。法院判决他胜诉。2017 年，这套 128 平方米的公寓从 Mironov 的申报单中消失，但出现了一套 176 平方米的新公寓。

德米特里·米罗诺夫没有回应 IStories 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