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与伊朗言和？这可能真由不得川普了

伊朗可能会升级局势，将美国拖入一场全面的地区战争；伊朗也可能采取折中方案，将其回应几乎完全集中在以色列身上，维持目前两国针锋相对的交火状态，甘冒陷入没有明确退路的消耗战风险。

在上周六袭击了伊朗的关键核设施后，美国总统唐纳德·川普(Donald Trump)在Truth Social上写道：“现在是时候言和了！”但很可能由不得他。

美国官员已表示，他们认为上周六的打击是一次性干预，当前的目标是寻求为局势降温。伊朗则誓言要针对美国利益作出回击。与此同时，以色列领导人已告知其公民要为一场长期战役做好准备。

如果伊朗兑现其承诺，以中东的美国军事基地和其他资产为打击目标，则可能引发一场更大范围的冲突，而这正是川普在竞选期间曾承诺要避免的局面。

一旦伊朗导弹击中美国位于伊拉克、卡塔尔、巴林或其他地区的设施，川普恐怕难以袖手旁观。

以色列有自己的战略考量，目标不仅限于阻止伊朗的铀浓缩活动，还包括摧毁其弹道导弹项目，甚至可能直至实现政权更迭，尽管美方表示并未寻求这一结果。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周日表示，以色列“非常、非常接近”实现战争目标，这也是以色列首次暗示可能考虑结束战斗。

“只有当双方都希望降温时，局势才可能降温”，苏格兰圣安德鲁斯大学(University of St. Andrews)战略研究教授菲利普斯·奥布赖恩(Phillips O’Brien)表示。“如果以色列认为自己已经得偿所愿，而伊朗方面担心继续战斗会危及其统治，那么这种情况可能很快就会发生。”

结束战争最快的方法是伊朗“投降”，实际上就是达成一项外交协议，结束铀浓缩活动，并可能对其核计划施加其他限制。分析人士指出，这也是最不可能实现的情形。

伊朗外交部长阿巴斯·阿拉格齐(Abbas Araghchi)周日表示，外交途径已被证明是无用功。他说，川普政府只懂得“用威胁和武力说话，实在是太不幸了”。

伊朗官员周日表示已将美国袭击对其核计划的影响降至最低，这一表态可能为伊朗争取了时间。官方媒体称，关键的福尔道(Fordow)浓缩设施的损坏仅限于入口隧道，重要设备在轰炸前已被移走。这一说法或许有助于缓解公众对立即报复的压力，从而为该政权提供了空间来制定计划，以威慑未来的美国和以色列打击。

然而，国际危机组织(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伊朗项目负责人阿里·瓦埃兹(Ali Vaez)表示，伊朗的军事选项从“糟糕到灾难性”不等。“伊朗可以尝试对以色列、美国或美国在该地区的利益采取升级行动，但其火力远逊于以色列，整体实力也不及美国。”

一旦伊朗选择通过袭击美军或其资产来扩大冲突，几乎必然会招致美国的强烈报复，战事将随之拖长，政权垮台的风险也随之上升。

伊朗可能会象征性地攻击该地区的美国军队，就像2020年美国空袭杀死伊朗少将卡西姆·苏莱曼尼(Qassem Soleimani)之后那样。时任总统川普淡化了这些袭击，对抗随之结束。这种情况可能让美国置身于战争之外，而以色列和伊朗之间的战斗很可能会继续。

或者，伊朗可能会选择加大赌注，攻击伊拉克、黎巴嫩和叙利亚境内更重要的西方目标，以及以色列的战略要地，并袭击波斯湾产油区或美国在该地区的大使馆。这种情况可能将美国拖入一场全面的地区战争。

2019年，伊朗海军士兵在霍尔木兹海峡附近巡逻。图片来源：Morteza Nikoubazl/NurPhoto/Getty Images

伊朗也可能试图通过攻击船只或布设水雷来封锁霍尔木兹海峡，这里是涉及全球四分之一石油运输的咽喉要道。

这么做的目标将是引发石油供应危机，导致价格飙升和全球股市下跌，以此向波斯湾国家和美国施压，促成外交解决方案。这是招险棋，可能招致美国发动更多攻击，从而威胁到德黑兰政权的存续。

但伊朗也可能采取折中方案，将其回应几乎完全集中在以色列身上，维持目前两国针锋相对的交火状态，甘冒陷入没有明确退路的消耗战风险。

“我们轰炸，他们也轰炸。我们陷入了某种循环，”特拉维夫以色列国家安全研究所(Institute for National Security Studies)的伊朗问题专家丹尼·奇特里诺维奇(Danny Citrinowicz)说。

如果袭击仅限于以色列，或只是象征性地针对美国资产，那么美国继续与伊朗作战的可能性就会下降。川普在5月份叫停了美国对胡塞武装控制的也门的轰炸行动，这使得该组织得以继续袭击以色列。

在这种情况下，以色列将持续打击伊朗，伊朗也会向以色列发射弹道导弹。以色列在军事上将占据上风，但可能无法给予决定性一击，从而导致战争结局悬而未决。

届时伊朗政权虽然被削弱，但依然完整，可能会秘密加速研发核武器。

以色列救援人员在特拉维夫一栋遭导弹袭击的建筑物内开展救援工作。图片来源：Kobi Wolf/Bloomberg News

但这也可能为当地局势的自然变化争取时间。如果核武器被推迟数年，这可能让威胁随着事态发展而化解。以色列在1981年和2007年分别通过空袭摧毁了伊拉克和叙利亚的核反应堆，挫败了萨达姆·侯赛因(Saddam Hussein)和阿萨德(Assad)政权的核武器计划。这两个政权最终都在重启核武器计划之前就被推翻了。

伊朗的反应能力因其所谓的“抵抗轴心”被削弱而受限，该轴心是由一系列专注于攻击以色列的地区盟友民兵组织组成的。

发动了2023年10月7日袭击事件、引发加沙战争的哈马斯(Hamas)，正在加沙为生存而战。伊朗最强大的盟友、黎巴嫩民兵组织真主党(Hezbollah)无法或不愿为其提供援助。其他盟友如胡塞武装，对以色列造成损害的能力有限，而且如果他们以美国资产为目标，可能会面临美国的又一轮轰炸。

以色列的军事行动摧毁了伊朗的防空系统，其空军在伊朗领空基本上可以畅行无阻。内塔尼亚胡说，以色列空军摧毁了伊朗一半的导弹发射器，并已经在打击其弹道导弹武库。

以色列智库Alma Research and Education Center的创始人兼总裁Sarit Zehavi说，伊朗可能还能向以色列发射一个月的导弹。Zehavi认为，“最坏的情况”是“伊朗不投降，继续这场战争，每天发射几枚导弹来消耗我们，让我们无法回归正常生活和秩序。”

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Hebrew University in Jerusalem)的军事历史学家Danny Orbach说，最终，以色列的空中优势将使伊朗无法长期支撑下去。他说：“以色列可以随心所欲地轰炸他们，而且没有人会真正对他们施以援手。”

上周五，也门萨那的胡塞警察。图片来源：khaled abdullah/Reuters

尽管伊朗作出了回应，但在实现其战争目标之前，以色列可能不想结束战斗。这些目标不仅包括终结伊朗的铀浓缩能力，还包括摧毁其弹道导弹武库。以色列估计，战争开始时伊朗拥有2,500枚弹道导弹，并将在两年内达到8,000枚。

包括川普在内的美国官员已经表示，美国的打击“摧毁”了伊朗的核设施。但要做出真正的评估还需要更长的时间。伊朗也有可能已将部分浓缩铀转移到其他地点，这使得外界更难全面掌握其核能力状况。

一些伊朗议员呼吁立即退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Nuclear Nonproliferation Treaty)。伊朗政府中的强硬派认为，制造核武器是重新获得地区影响力、并对来自以色列以及如今美国的威胁形成威慑的最佳途径。

一些以色列官员暗示，此次行动的目标是政权更迭，此举可能会导致伊朗乃至整个地区失稳。如果以色列追求这一目标，也可能导致战争延宕。

奥布赖恩说，仅就这一点而言，伊朗就将面临作出军事回应的压力。

他说：“对伊朗来说，可以想见，对美国和以色列进行至少一次重大报复性打击是势在必行的。”他还说：“可以想见，维持其统治现在是伊朗政权的首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