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茂辞首相 孤鸟抗争50天黯然下台

“调和了甜咸酸味，最后却是苦涩的馀韵...”

日本首相石破茂在党内政治围攻之下，9月7日正式宣告将辞任首相。历经了2024年众院选和2025年参院选的大败后，党内要求石破茂为败选下台负责的声浪不断，尽管石破茂起初仍坚持不退，并且以美日关税谈判等外交成绩作为续任的缓冲，但最后仍不敌派阀政治的围剿，决定让出自民党总裁位置。石破茂在7日晚间的演说中表示，辞职是“苦涩的决定”，但为了避免党内继续分裂，最后决定辞退。

从2025年7月参院选大败以来，石破茂接连面临党内逼宫压力，坚守不退的石破茂与自民党派阀之间进入将近50天的角力，最终仍无法调和而黯然退场。也许就好比石破茂最出名的象征——“石破风咖哩”——除了日式咖哩的基底外，又揉合印度玛撒拉的辛香料，以及鸟取县的食材与梨酒，完成一道调和咸、甜、苦、辣、酸的料理。对咖哩极为执著的石破，从长年“吃冷饭”的不遇境地到现在的首相位置，最后没有办法调和自民党的政治咖哩，以苦涩的馀韵收场。

石破茂上任后，就任仅8天便解散众议院，是战后最短的解散时程。原本是为了扭转自民党在各种丑闻风暴下的政治劣势，最后却是自民党与公明党大败收场，失去过半数席次。尽管在少数执政的困境中，石破内阁展现了与野党合作的弹性，在补正预算与年度预算审议中，破天荒地在众参两院都接受野党修正并使其成立，这在日本宪政史上尚属首次。

时至2025年7月的参议院选举，已经历过一次大败后的石破茂，设定了参院选的“必达目标”是过半席次，最终也没有达成，导致1955年自民党成立以来首次在参众两院皆非多数的劣势局面。

在如此状况下，被要求负起政治责任的石破茂，仍表明会续任首相，强调“避免国政停滞”与政治空窗。然而党内对其领导的质疑声浪却日益高涨，出现了“拉倒石破”（石破おろし）的逼宫压力，包括派阀大老麻生太郎在内的资深议员们，彼此串联施压石破早日下台。自民党内中坚和青年议员也开始连署，要求召开自民党的参众两院议员总会，目的是要求提前举行总裁选举，以换掉石破茂。这也是石破茂从参院选大败后开始，为期将近50天的“孤鸟抗争”之路。

日本首相石破茂在党内政治围攻之下，9月7日正式宣告将辞任首相。

石破茂的坚守能力似乎比预期来得更强，试图以政策推进来稳固政权，接连打出如研议每人2万日圆的现金补助及汽油税减免等政策牌，希望能带动低迷的民调上扬。另外则是透过外交表现创造声量，包括与韩国、印度、非洲开发会议（TICAD）的交流，以及最重要的关卡：美日关税谈判，来做为石破茂的政治任期缓冲。

7月23日，日美关税谈判达成协议，关税从先前的25%确定下降至15%，结果出炉后日本股市上涨，石破茂政府也以此视为正面的协议成果。但这不仅没有延缓石破茂的党内压力，反而变相成为党内认为“见好就收”的逼退理由，劝石破茂在目前的成果下早早退场。石破茂则透过“恳谈会”形式试图化解，并且与三位前首相——麻生太郎、菅义伟、岸田文雄寻求协商。

党内的权力风暴浮上台面，虽然社会上一度出现了民众力挺石破茂、高举“石破茂别下台！”的标语，但声势与人数在日本当今的政治冷感社会下，终究是少数且无法构成庞大政治能量。石破内阁的支持率在此后一度反弹上升，支持其续任的声音甚至超过了反对意见，石破茂据此认为，这反映了日本国民希望“比起党内斗争，更希望政府专注于国家事务”的强烈意愿。

然而这说不动自民党的政治思考，因为就各方派阀与地方议员来说，反而认为石破茂无法引领选举胜利，未来仍会持续面临败退局面。为了进一步向石破茂施压，8月后开始出现“要求提前举行总裁选举”的提议，干事长森山裕以及其他自民党党务主管接连请辞，目的是要求提前举行总裁选举，使得石破茂在党内陷入四面楚歌的孤鸟境地。

自民党以国会议员连署的形式施压，截至9月初时已有超过130人支持举行临时总裁选举，全国各地的20多个都道府县党部也倾向支持举行临时选举，如果连署达到过半数172人，就几乎是形成拉倒石破茂的局面。

随著连署名单的出现，9月6日党内再度透过协商来向石破茂劝退。这一次出面的人，是当初在总裁选举时最后支持石破茂的前首相菅义伟、以及小泉进次郎。两人以“避免党内分裂”为由，暗示石破茂知所进退。与其让临时选举真的发生，不如石破自己率先退场；这番劝言最后可能说动了石破，隔日宣告辞职。

最终，石破首相在9月7日晚间召开记者会，正式表明辞职意向。他解释说，若继续进行临时总裁选举的意向确认，可能在党内造成“决定性的分裂”，这并非他所乐见，因此做出了“苦涩的决定”。他选择在美日关税措施的应对告一段落后辞职，认为这是“时机恰当之举”。石破也承认，自己上任一年却未能展现承诺的石破风格改革，这是辜负了国民期待；虽然也曾经考虑过解散众议院，但最终为避免政府机能停滞而放弃。石破在演说中意味深长地表示：“未能消除国民对政治的不信任，是我最大的遗憾。”

石破这番话，可能也暗示了民调想法与自民党的“永田町思考”出现的落差。“永田町”指的是日本政治中枢，而这个落差意指自民党近年来在政治献金丑闻风暴、以及国内经济压力之下，始终未能重新争取民意支持回流，导致选举接连败退。而就算石破茂去职，也无法直接解决这些复杂的难题，接下来的重头戏是谁能够在新一届的总裁选举中胜出，而自民党的新总裁在国会席次未过半的情形下，又是否能顺利出任首相？

后续的时程安排仍待定，现在已知的可能选项是9月下旬发出选举公告、10月上旬投开票。随后可能召开临时国会，以及10月底至11月参加亚太经济合作会议（APEC）领袖峰会。另外，今年11月15日是自民党建党70周年，也会是一个新党魁重振旗鼓的时机点。

对于石破茂而言，可谓尝尽政治的酸甜苦辣。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石破茂在党内是“吃冷饭”的角色，形容一个人不被重视、遭到冷落的处境，有时也会指必须依靠他人的奥援才能生存之意。

石破之所以被说是吃冷饭，指的是在前首相安倍晋三独霸时代，主流派就是安倍派，而党内处处与安倍争锋、批判安倍的人就是石破茂。特别是针对“安倍一强”领导的结构不满，也对安倍的森友、加计学园风波直接提出批判。石破成为党内非主流的逆风者，不仅遭到其他议员的疏远，安倍更在其长期执政的任内削弱石破的派阀势力。这个吃冷饭的处境，曾被日本政治线的资深记者形容：“在安倍政权迈向长期化之后，石破茂已无容身之地，那个款待大家的『石破咖哩』就从菜单上消失了。”

石破茂在2024年达成宿愿当上首相，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以孤鸟之姿黯然下台。日本的咖哩研究家一条もんこ曾经与石破茂接触、分享对咖哩的热爱，一条的感想是石破“非常专注于咖哩、而且对口味抱持相当开放的态度”，也没有其他政治家那种充满心机的感觉。不过在一条的回忆里，却也记得石破过去的怨言：“我希望成为首相，让日本变得更好。但现在的自民党恐怕不会选我。”

一度上桌的石破咖哩，如今再次被撤下菜单。石破茂曾经在2012年接受《女性自身》周刊专访时，说出这番话：“如果我不当政治家了，那去开一间咖哩屋也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