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下的众生相：《鼠疫》早已告诉我们答案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克姐

　　2020年初，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来势汹汹，在人与人、国与国交往日益频繁的今天，没有一座城，没有一个人，可以坦然地置身事外。

　　疫情下的芸芸众生，处在封城隔离生活受限，内外交困的窘迫中，被各种消息四面围击，恐惧、慌乱，侥幸、害怕，迷茫、愤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而无所不在的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则将它放大、扭曲，扩散、蔓延，也将人性暴露得彻彻底底。

　　面对纷纷扰扰的消息，鼓舞人心的，催人泪下的，让人悲愤的，人心自然焦虑浮动。身处华人众多的温哥华，也无法清净。为了避免自己也陷入人云亦云的恐慌之中，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认真阅读了加缪的《鼠疫》一书，掩卷沉思，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我们正在经历的乱相、正在遭受的困惑迷茫，以及对人性的拷问和诘难，这本书已经给了我们答案。

　　故事发生地奥兰是北非阿尔及利亚的一座小城，气候炎热，有着优良的海港和发达的工商业，民众生活富裕，习惯了自由自在的便利。加缪通过本书主人公里厄大夫之口，给大家讲述了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场灾难，和乱世中的“众生相“。细细对照，如今发生的一切，犹如复刻，让人嗟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人性亦如此……

　　城中最先出现的是鼠患，大批大批的老鼠从阴暗的角落来到光天化日之下，挣扎之后纷纷死去。人们先是惊诧于这从未见过的奇怪场景，但仅仅一天，就有6000多只老鼠猝死街头，这加剧了居民的恐慌情绪，因为无法确定规模，也无从得知根源。政府既傲慢又懒惰，简单进行了收集清理焚烧，连一点解释或抚慰民众的意思都没有。

　　没过多久，公寓门房得了一种怪病，高烧，谵妄，腹股沟和脖子的淋巴结变硬和脓肿，经受了短暂的痛苦之后，老头很快死去。负责给他治病的里厄大夫从遗留物中提取到了鼠疫杆菌，心中已初步有了结论。他以职业的警觉预感到，“眼下应当做的，就是应该承认的事实便明确承认，果断驱逐不必要的疑虑，采取切合实际的措施”。

　　而政府第一时间推诿犹疑，从而错过了最初宝贵的防疫时机。

　　当里厄大夫联系到更多的医生，将死亡病例汇总到一起之后，才发现情况已变得很严重。在他力争之下，卫生委员会会议终于召开，并达成一致：尽管疾病的来源尚不能确定，还是按照鼠疫流行期间所规定的预防措施来应对。

　　这就意味着，封城、隔离。熟悉的场景，是不是？人类几千年来不断被瘟疫攻击，一开始能想到的最原始或许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除了隔离封闭，似乎也没有其他了。

　　于是，一些我们似曾相识又啼笑皆非的事件也先后发生。

　　不断有人病重死亡，城中谣言四起，葡萄酒开始热销。回想起17年前的板蓝根，以及如今的双黄连，只能让人惊叹，从古至今，面对危机，人们思考问题的逻辑和应对的方式都如此统一。不过这一点也容易理解，人在困境中需要找一个寄托，以此缓释内心的焦虑不安，和由之而来的孤独感。而简单盲目的从众，将自己置于和周围人一样的境遇，是摆脱这种孤独感获得心安最直接的方式。

　　城中的人们本已习惯了自由的生活，封城简直要了很多人的命。有人想自杀了事，也有人不顾一切，想往城外出逃。面对疫情越来越严重的境况，政府终于出手，采取严厉的措施。城门开始严格管理和封锁，出去的人一旦抓到，必定给拦截回来。

　　书中的主人公们也悉数登场亮相。疫情像一面镜子，折射出背后掩藏的人性，考验着各人的道德水准。不去论断谁对谁错，也不是非要把谁钉在耻辱柱上，而是通过这样的事件，让我们反思，危局当前，我们希望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作为第一个注意到疫情，并督促政府介入的“吹哨人”，里厄大夫主动担负起了更多的责任。尽管挂念远在外省治病的妻子，大夫还是一头扎入了忙碌的治病救人的工作当中。他谦逊低调，脚踏实地，又有悲悯之心，绝不将自己的道德观念强加于人。

　　这不啻是一种让人敬佩的品质，并进而影响到周边的人。朗贝儿是来自巴黎的记者，因出差而滞留奥兰，自以为是局外人，以思念女友为由，千方百计要离开这里。面对他追求爱情逃避现实的行为，里厄大夫给予了充分的理解，他没有阻拦也没有批评，只是继续自己忙碌的工作。朗贝儿终被大夫的精神所感动，决定留下来和他并肩战斗。他加入了志愿者队伍，成为“抗疫”斗争中的积极分子。

　　卡斯泰尔大夫从一开始就坚定支持里厄大夫，他用丰富的经验和专业知识研制血清，为最终击退鼠疫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塔鲁，是位热忱的社会学家。他对普通人天生怀有同情心，他用笔记录城中发生的一切，疫情中的细枝末节，人们的各种反应，留下了难得的历史资料。他倡导并组建了卫生防疫队，忙得不亦乐乎，是里厄大夫的亲密战友。

　　如果说里厄、卡斯泰尔和塔鲁是英雄的话，没人会有什么异议，他们似乎天生带着使命感，总是在危难之中挺身而出，成为可以信靠的力量。其实，没有人刻意追求个人英雄主义，毕竟在漫长的抗疫过程中，随时可能感染病菌并付出生命。大多数普通人，纯粹出自与人为善的秉性，才会在危难之中闪烁人性的光芒。

　　格朗，是一位平庸的政府临时工，平时对自己对未来都要求不高。鼠疫来临时，胆小怕事的他却坚定地和里厄大夫站在一边。他的工作不过是忠实记录每天的疫情数据，及时总结报告，看似毫不起眼，在抗击疫情的过程中却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政府保持透明度，维持公信力，以及驱散谣言，稳定民心，事实常常胜于雄辩。

　　格朗这样的大多数，虽然自身平凡有“瑕疵”，却构成了群体的基石，成为抗疫斗争中隐形的力量。

　　看看我们的身边，我们会发现，总会有一些人，义无反顾地冲在前面。这次新冠病毒疫情中，加拿大的很多华人自愿组织人力物力，调动人脉和资源，在第一时间将救援物资运送到国内对接的城市和医院，以此义举帮助祖国人民度过难关。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更大多数的中国人民，默默听从政府的号召和专家的建议，忍受一切不便，坚持“家里蹲”。海外华人亦如此。从疫区出来的，和病患有过接触的，都主动在家隔离。这本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在这个特殊时刻，对阻止疫情的进一步扩散起到了正面积极的作用。

　　书中的鼠疫，经过将近一年漫长的时期，才终于消失。而围城中的奥兰人，通过这样艰苦的斗争，明白了一点，“如果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人总是渴望，有时也能获得的话，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在新冠病毒肺炎疫情仍在蔓延，形势依旧严峻的当下，人心惶惶，谣言不断传播，挑战常识和公众认知的事情也层出不穷。不过，如果你和我一样，自认为从这本书中读懂了一些道理，可能反而会变得坦然。平时，我们可能各有各的生活，但当瘟疫侵蚀了所有人的生存空间，没有人可以全然置身事外，反而在群体的互相鼓劲抱团取暖中，萌生巨大的勇气，用自己的方式或温柔或有力地“反击”。

　　我们扼腕痛惜不幸去世的“吹哨人”李文亮医生，为可能创造奇迹的“瑞德西韦”西药鼓掌叫好。我们不信谣，不传谣，在海量的信息面前保持理智，努力做一个智慧聪明的人。我们主动提醒身边的人注意卫生，疫区回来的人安心隔离，又充当义工，为这些行动受限的家庭送上帮助和温暖。哪怕我们只是从自我做起，锻炼身体，提高免疫力，不给医院增添麻烦，也是体谅和照顾别人的“善举”……

　　同时，灾难面前，希望我们也能清醒地认识到，并认真思考：

　　-天灾人祸很常见，但总是出人意料，猝不及防。我们要保持警醒，切忌盲目自大，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所有的灾祸，尽早在萌芽之初掐灭它，否则，人类将付出极其沉痛的代价。

　　-危机是试金石，人性的善恶得以彰显。不过，没必要灰心和失望。人类不是完美的，自私自利、愚蠢傲慢本就是我们骨子里的东西。看清真相，可以更轻松地向前。

　　-同理心和共情力是和善良一样宝贵的品质。试着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在战争、瘟疫等极端环境下，如何继续做一个善良的人，并在集体的荒谬和失控中坚守正义，会是我们恒久的功课。

　　毕竟，世上一定会有恶，也一定会有善；经历过黑暗，光明才显得弥足珍贵。

　　令人鼓舞的是，在看破真相以后，我们依然能够热爱生活。我们也坚信，没有一个寒冬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

　　致所有经受疫情考验的人们，我们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