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半个世界去美 25年后夫妻再相逢

　　今年5月的一天，纽约皇后区一家装修公司的老板陈志强驱车来到美国中部的一个移民监狱，见到了他阔别25年的妻子郑丽丽。

　　陈志强(部分受访人为化名，下同)看着当年的美貌娇妻已经变成了白发苍苍的黄脸婆，鼻子酸酸地说道：“你的头发怎么白成这样了?”

　　郑丽丽的脸红了一下，这是她25年来头一次见到她孩子的父亲。看到丈夫和儿子站在一起的那一刻，郑丽丽觉得过去的两年所遭受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陈家是一个典型的偷渡到美国的福建人家。

　　20多年前，陈志强离开怀孕的妻子，前往荷兰“淘金”。他在那里只待了两个月，就买了本假护照偷渡到了美国。他到现在还没有拿到正式身份。

　　“本来我想让她母子俩以旅游方式来美国，但是她的签证三次被拒，也只好偷渡了。”陈志强对记者说。

　　陈家祖籍福建福州市，那里的五区八县出国风气由来已久。陈志强说：“我家从祖爷爷下来39户，我们是最后一个出国的。”

　　从墨西哥入境德州是福建人偷渡美国的一个主要通道。

　　据日前《路透社》查阅的美国国土安全局西南边境巡逻队的数据，今年上半年警察在边境上拦截了5,350个非法越境的非美洲大陆人，而2015全年的数量只有6,126人;2014年4,172人。

　　这其中有多少中国人不得而知，但是自从2010年以来，中国越境人数已经超越了墨西哥人和印度人，成了非法入美的第一大国。

　　1. 福建人的偷渡路线

　　据今年《美国之音》引述一名历史学教授的话报导说，早在1882年，美国出台“60年内禁止中国劳工移民”的法律后，中国人就有了非法越境的买卖。

　　这位刘易斯克拉克学院专门研究中国人移民美国历史的杨教授说，中国人是最早发明躲避边境检查各种办法的移民：“历史上有很多中国人非法进入美国的案例，他们挤在轮船里、列车厢里，藏在汽车里或者飞机上，他们利用人类能够想像的一切办法穿越边境。”

　　这里他说的中国人基本都是福建福州人。

　　时间过去了100多年，等到2014年郑丽丽和她的儿子踏上赴美的旅程时，整个过程看上去就像一次真正的休闲旅游。

　　他们先持中国护照从北京飞到莫斯科，停留了7小时后，他们飞往一个不需要签证的中美国家——古巴。

　　在哈瓦那的两周时间让郑丽丽烦躁不已：“古巴就跟农村一样，我没有出去玩儿过，就待在旅馆里。”不过有人给他们做饭，照顾他们，倒也轻松。

　　高福贵是2012年偷渡来美的，他走的是从莫斯科飞危地马拉这条路，然后再持一本韩国假护照坐船到达墨西哥。

　　郑丽丽母子是搭飞机飞到墨西哥城。飞机降落之后，空姐让他们一行20多人先待在座位上，等人接他们。看得出空姐也是蛇头一伙的，这是一个国际产业。

　　到了墨西哥海关，领队让他们把200美元夹在护照中。于是，海关人员把他们领到一个特殊的通道，人人顺利过关。

　　到了墨西哥以后，又有其他国家的偷渡者加入进来。他们天天换地方住，几十人挤在同一间屋子里。

　　“连空调都没有，简直像难民营。”当郑丽丽的儿子回忆这一趟偷渡之旅的时候，他认为墨西哥城的经历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

　　两天后，蛇头的人说，该越境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午夜，他们出发了。

　　从墨西哥登陆德州的偷渡者们大多有穿越热带丛林的经历。

　　这个时候经常出现一些电影里面的镜头，比如听到直升飞机轰响着飞过来，或者前面突然冒出墨西哥边警的巡逻车。

　　这时偷渡者们就要迅速趴倒在树下一动不动，等到“敌情”过去之后再接着走。

　　所以，很多非法移民是从这里沾满墨西哥的泥土之后踏上美国土地的。

　　美国德州的边境执法官员拘留非法入境者

　　六小时的丛林行军之后，天已经大亮。郑丽丽他们的冒险小分队停下来休息。

　　接下来他们坐了一段汽车，然后又接着走。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条只有几米宽的小溪前面，这就是著名的里奥格兰德河谷(Rio Grande Valley)。有人通知：“前面就是美国了!”

　　人们开始过河。一条船小得只能装载2、3个人。

　　等大家都过河之后，发现向导不见了，出现了一个十来岁的墨西哥小男孩，赤着脚，光着上身。

　　因为美国不抓小孩子，所以这最后一程一般由孩子领路。

　　有时候孩子们把移民都领到美国大兵面前了，冲美国人招招手，意思是“我又给你们送人来了”然后转身，美国人眼睁睁看着孩子跑回墨西哥边境。

　　墨西哥小黑孩儿消失了之后，郑丽丽他们继续按著小孩指的方向走。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个持枪荷弹的美国巡警。

　　这时大家都变得高兴起来，就像见到亲人一样。“

　　我们都希望过了边境快点被抓，这样(身份)办起来要快。”郑丽丽回忆说。

　　更让她难忘的是，她到美国边境的时候，身体虚弱得不行了，是她的儿子和另一个同乡架着她走过去的：“我当时怕死了，喘不上来气，以为我要死在那里了。”

　　这时，那个警察朝着偷渡者们大喊一句：“Welcome to America !(欢迎来到美国!)”

　　听到这句话，那些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泥腿子”移民们松了一口气，仿佛听到了幸福生活的召唤。

　　巡警招来了6、7个同伴，他们骑着摩托车呼啸而来。

　　但是这些美国执法人员并不忙于执行公务，而是先把这些“非美洲人”当成观众，在沙滩上好一阵炫耀他们的摩托车技。

　　震耳欲聋的摩托车声和年轻英俊的美国边防巡逻队员们上下翻飞的表演绝对像一个正式的欢迎仪式。

　　在获得偷渡者观众们阵阵叫好声之后，边警们把郑丽丽他们押进了边境拘留所。

　　非法入境被抓的移民很快就被分流到全美各个移民监狱。

　　这时他们就开始申请政治庇护了，也是从这里开始，每个人的命运变得捉摸不定。

　　经过一番周折来到美国，只是完成了偷渡的第一步，下一步福州人要通过政治庇护获得身份，有人很幸运快速获得身份，而有人则需要经过漫长的等待。

　　高福贵在德州只待了10天就被亲属保释出去了;郑丽丽的儿子先被送到了加州，一个月后保释出狱;

　　郑丽丽最惨了，在移民监中住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当然还有更惨的。

　　据《圣地牙哥联合论坛报》的一则报导，2015年10月到2016年5月间，美国海关及边境管理局往中国遣送了663名非法移民，这些人是从墨西哥登陆圣地牙哥进入美国的。

　　2. 福建人的“政治庇护”

　　有着17年从业历史的纽约移民律师刘汝华说，申请政治庇护的中国人人数占美国政治庇护案件的一半以上。

　　“而在我的中国人客人中，申请政治庇护的有60-70%。”刘律师说，“他们的申请理由多是宗教迫害或者计划生育迫害。”

　　有着17年从业历史的纽约移民律师刘汝华说，申请政治庇护的中国人人数占美国政治庇护案件的一半以上。

　　“而在我的中国人客人中，申请政治庇护的有60-70%。”刘律师说，“他们的申请理由多是宗教迫害或者计划生育迫害。”

　　网络杂志《国家评述》2014年的一篇报导中，一位驻守在里奥格兰德河谷(Rio Grande Valley)的边防巡警斯普拉迪说：“(中国人)3、4个人一帮地过来，都说‘噢，一胎制，一胎制，不想回去’，他们总能说出让人相信的害怕理由。”

　　高福贵申请的就是“一胎化”庇护。

　　他声明：“我说的是真的。我女儿不到四岁的时候，我儿子就出生了，公安要罚两万元，否则不给上户口。”

　　在纽约上法庭那一天的情景，高福贵一直不能忘：“庇护官问我：你在中国有没有犯过法?我说有。

　　庇护官说是什么?我说我生二胎。”然后翻译说庇护官要与他握手，一脸诚实、憨厚相的高福贵说：“我听不懂他讲什么，我很怕，我的手一直在抖，不敢跟他握手。”

　　但是庇护官却走过来紧紧抓住高福贵的手，好似安慰他。三天后，高福贵得到通过的消息。

　　郑丽丽的儿子申请的是“基督教”。

　　庇护官问他：“你要求什么?”

　　他回答：“政治庇护。”

　　“为什么?”

　　“我信基督教。”

　　之后庇护官就不再问了，也许不反对这样一个英俊的中国青年留到美国。

　　郑丽丽的儿子长着和母亲一样漂亮的丹凤眼和直挺的鼻梁，他说外婆就是虔诚的基督教徒，若庇护官再问别的他也答得上来。

　　不过，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提供出美国人要求的“可信的恐惧”理由。

　　另一个申请政治庇护成功的李小宁对记者说，她碰到过一个福建人，这个人“连圣诞节是哪天都不知道，就要申请基督教政治庇护，需要从探访监狱的神父那里学习基督教知识。”

　　3. 福建人乐此不疲 美国头疼

　　福州的蛇头一般只“做”(帮忙偷渡)可靠的家乡朋友，他们甚至不收定金，只要你在走出移民监之后交钱就可以了。

　　高福贵花了8万美元;郑丽丽儿子出狱之后，家乡的亲戚也给了蛇头8万美元。

　　只有郑丽丽在监狱里白待了2年，和丈夫的电话费就花了2万美元;

　　律师费也用了5、6万了。正当她以为马上就被遣送的时候，却意外地放出来了。

　　因为结果没有按说好的出现，蛇头也不好意思要她的钱了。

　　尽管成本如此高，福建人还是乐此不疲，因为他们觉得值。

　　陈志强没有合法身份，这并不妨碍他开公司挣大钱。

　　他儿子就一句话：“不后悔。看到爸爸妈妈终于团聚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旁边的郑丽丽染了头发，看着父子俩，幸福的笑容映红了恢复了美丽的脸庞。

　　高福贵已经拿到了绿卡，由于生意还不理想，他时常生出后悔的心：“不过一看到我女儿、儿子就好了，就是为他们出来的嘛。”

　　据《路透社》近日消息，美国国土安全局正在寻求拉丁美洲各国的帮助，要求他们帮助美国遏制来自亚洲、非洲和中东的非法移民潮。

　　美国边境已经派出人员，培训墨西哥边防人员面试技巧，并允许他们使用美国的罪犯数据库。

　　虽然美国人最担心的是非法越境的人当中混入恐怖分子，但是日益增长的中国移民也令他们头疼。

　　有媒体甚至说要提醒川普，现在头号非法入境的已经不是墨西哥人，而是中国人。

　　有些奇怪的是，美国西南边境的数据并没有反映在纽约移民律师的客户数量里。

　　刘汝华律师说：“近2、3年来偷渡过来的人明显见少，反倒是持旅游护照、学生签证的人申请政治庇护的数量多了，其中有不少北方人。”

　　另一个移民律师高泰也说，申请政治庇护的人没有减少，但是“偷渡过来的人减少了。”

　　陈志强认为，现在中国人可以办理各种签证合法来美，偷渡的人要比以前少得多;

　　但是高福贵不同意这个说法，他说：“我们福建的护照很臭的，美国人从来不给签，所以还得偷渡。”

　　从移民监那里看，福建人一直源源不断地进来。

　　李小宁说，当时在移民监里的时候，她们穿着橘黄色的囚犯马甲，经常在休息室的电视上看川普的竞选演讲。

　　移民们对川普的“造墙”说法不以为然。墨西哥人说：“让我们建墙?做梦吧，墨西哥人不会出钱的。”

　　非洲人说：“看来以后蛇头公司要挖地道了。”福建人则在心里迅速做出安排：“马上写信给小妹，以后偷渡成本要涨，要尽快把她‘做’出来。”

　　陈志强夫妇的偷渡经历只是众多福州人偷渡到美国的一个缩影。

　　无疑陈志强夫妇是幸运的，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美国梦”，其实很多非法移民者生活在美国的最底层，他们蜗居在廉价逼仄的出租房内，干着劳累苦力活。

　　尽管如此，无论是通过合法或是非法途径前往美国的福建人依旧络绎不绝，

　　特别是长乐、连江、福清等侨乡。

　　福建人背井离乡出国可以被认为是一种传统。

　　那么福建为什么盛行去美国?

　　1 直接原因：风俗。

　　这就好比你们家乡有人种西瓜卖了钱，其他人一见，哇塞，种西瓜好，于是大家都开始种西瓜。

　　记得袁腾飞说过：地处平原的内陆是农耕文化，福建沿海地带则属于海洋文化。喜欢往外闯荡，再加上有成功的例子，基本上大家就趋之若鹜了。而这些往外跑的风气研习下来，最终成为融化在血液里的因子。

　　2 根本原因：地理因素。

　　福建多丘陵地带，耕地面积少之又少，番薯和玉米还没有传入中国的时候，很多人饿死。往内陆跑就是给人做工打杂，一样的做工打杂还不如往国外跑，工钱还高出许多。

　　3 导火索：攀比心理。 

　　一批偷渡者的成功(赚回了很多钱)，激励了更多同向的的人偷渡。

　　不过，目前据资料显示:2000年之后受国际金融震荡影响，上辈人已经不再盛行出国，换来的是80后的正轨留学手续，其中针对澳大利亚、加拿大留学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