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周刊：肇庆市长被双规追查黑幕

　　【万维读者网】疑涉南海金融诈骗巨案的原南海市委书记、后升任肇庆市长的邓耀华已在广州被「双规」，须在规定时间地点交代，但邓守口如瓶、拒绝合作。中央调查组抽丝剥茧，要查清当年南海市当局伪造虚假抵押物诈骗银行贷款的内情。




因被指任职南海市委书记期间涉及近一百亿元人民币的金融诈骗大案，前肇庆市长邓耀华已被免职，受此案牵连的已有近百人。不过，要将这位中共前南海市委书记定罪，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亚洲周刊获悉，被免职后的邓耀华随即被带往广州执行「双规」（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问题）。虽然北京中纪委等五个有关部门组成的专案组接到不少举报，并掌握了邓耀华及其同夥大量的犯罪事实，认定邓耀华是南海巨额金融诈骗案的组织者之一，但邓耀华守口如瓶。知情者说，邓耀华抱着「死活不开口，神仙难下手」的态度，对专案组的调查不配合，「因为谁都知道，造成国家这么大的损失，认了就是死罪」。据悉，调查组目前对邓耀华的犯罪事实的认定进入胶着状态，有很多事情由于邓耀华不承认，须要进一步调查取证，所以不能很快进入司法程序，预料短期不会结案。




出逃副市长引渡返国



今年六月中旬，亚洲周刊率先披露了「南海贪官外逃，肇庆市长被调查」的消息，指出因为中央调查组调查南海华光板材董事长冯明昌等人巨额金融诈骗时，前南海市副市长梁福钊破网外逃，案件影响到时任肇庆市长的邓耀华，并据消息人士透露邓也被调查组锁定调查。但两个星期后，邓耀华曾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下，似乎要向外界撇清与案件关系，不过，外逃的梁福钊很快在柬埔寨落网并被引渡回国，邓耀华再次成为被关注人物。




中国大陆媒体报道，邓耀华最后一次在肇庆当地公开露面是今年八月二十七日。邓耀华在肇庆领导干部党纪政纪法纪教育培训班开班会上作了动员讲话，随后就在肇庆人民的眼前消失了，有人打趣地说：「他身体力行，先去接受党政法纪教育了。」亚洲周刊获悉，自去年八月，华光板材的金融诈骗案曝光后，由中央多个部门组成的调查组进驻佛山市，就曾找过邓耀华「了解」情况，数日后邓回到原岗位，梁福钊出逃，北京审计当局基本查清了南海金融诈骗的主要案情后，中央调查组再次「召见」邓耀华问话，但还是让邓耀华得以脱身，重返肇庆市府的办公室。在这次被正式双规前，邓耀华已经「两进两出」中央调查组的办公室。



按中央批示就地免职



今年六月初，梁福钊出逃，令调查当局加强了查核的力度；当梁福钊被抓回后，形势变得对邓耀华极为不利。据悉，有几个南海派驻海外而所持护照到期的外派人员回「家」换证，也被当局扣留，供出不少与邓耀华有牵连的案情，促使当局下决心要查办邓耀华。但因为邓耀华在广东人脉广泛，又深通为官之道，有影响力，甚至中央都有人为他说话，他继续在位当政会影响查案，于是，有关部门得到批准后，最初是以邓耀华须对在位中共南海市委书记期间当地发生的金融诈骗巨案负领导责任为由，免去了他的肇庆市长职务。中国大陆官场通常「屁股挪开，问题出来」，调查人员相信，邓耀华免职后对查清他的问题有帮助。



有知情者告诉记者，有中央领导批示：「就地免职，执行双规」，这一次邓耀华三进中央调查组的门后没有出来。由于当时案情尚不清楚，广东有关部门只宣布代市长，而不提邓耀华免职，甚至现在肇庆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外宣办的「今日肇庆」网页中，仍有邓耀华的名字，但具体内容已消失了。「林雄、邓耀华同志分别任中共肇庆市委书记、副书记」标题还在，内容已取消了。



邓耀华被双规后，中纪委掌握了全部案情，也基本搞清楚南海金融诈骗海内外勾结的核心人物，而邓耀华亦从最初的对南海巨额金融诈骗负领导责任升级，中纪委调查组认定邓耀华是南海金融诈骗案中的组织人之一。目前调查组已将邓案移交中共广东省纪委三室继续查办，涉案被抓人员亦由去年的六十多人增加至百人。有消息说，邓耀华被认定是巨额金融诈骗案的组织者之一，是因为不少举报都指当时任南海市委书记的邓耀华多次示意金融部门放贷给华光；办案人员也认为，如果没有预谋和组织，不会这么有系统、有步骤地运作，涉案者也不会如此之多。但由于邓耀华至今不承认，给取证带来很大困难，案情还是没有重大突破。倍



粤省委表示一个不保


虽然广东省对中央的检查采取积极配合态度，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省委书记张德江也态度鲜明地表示：一个不保，严格按中纪委查核的情况处理。但中央官员担心，南海属佛山辖区，广东不少主要干部如广东省政协主席陈绍基、广东省委副书记欧广源、广东公安厅长梁国聚等都与佛山有深厚的渊源，时间一长又会不了了之。




知情人士表示：「邓耀华在广东是一个非常活耀的干部，当年就以优质年轻干部调升肇庆，他是一个非常善于经营的本地干部，送礼请客都非常到位，有时省里有领导下来，只要有厅局干部到南海，邓都会抽时间陪同，有时一餐饭加送礼要三四万元人民币。」靠公款加上邓耀华深通为官之道，不仅打点上级领导、编织起一张人情网，跟着他的一批农民也富了起来。



与邓耀华同样走出广东南海官窑镇的邓六根就是邓耀华最为得力的助手。邓六根一九四九年出生，是邓耀华的远房亲戚，九十年代初在邓小平南巡讲话的背景下，邓耀华已是南海主管财政的副市长，邓六根作为邓耀华的代言人，到香港发展，成立了一家「中旺」集团公司，这是南海官窑镇最早设在香港的公司，靠炒卖地产、股票起家，以后「中旺」改做资讯科技。据悉，至今南海还保留了一块地，要建「中旺资讯产业园」。




在二零零二年五月至二零零四年五月，邓六根担任长春高斯达生物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副主席、总裁的公开资料中显示：邓六根先后出任过香港上市公司中国兴业董事会主席、深圳世纪星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等，由于邓六根已改变身份，将南海打出境外的资金转移到国外，在澳洲购买地皮等，邓耀华出事后，在澳洲的邓六根也失踪了。




公款在香港炒楼炒股


据悉，一九九三年，邓六根在南海的财政支持下以香港公司名义买下中国兴业，以后会同港澳控股合作炒楼。当时炒卖的「楼王」是香港中环皇后大道中九号，一举成功，并与港商合作再炒湾仔汇景阁，信德中心的酒店也曾是中国兴业的炒卖对象，动用资金约五十亿，中国兴业在香港一炮而红。当时邓六根称称专做大项目，「炒什么就成什么」；邓耀华也宣称：「我就不相信，南海的财政就抵不上一个香港富豪李嘉诚。」




新华社的报道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官窑镇政府，向当地有关部门、单位及社会大量集资，并投入到香港房地产等项目，通过「买壳」控制如今称为「中国兴业」的香港上市公司。但由于种种原因，投资项目失败、经营亏损，官窑镇欠下了一大堆债。为了偿还欠广东省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债务，官窑镇打算拿「中国兴业」的股权抵债。于是，由原南海市财政局出面，替官窑镇偿还了广东省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债务，从此，原南海市财政局成为「中国兴业」的第一大股东。




金融风暴后负债累累


记者获悉，南海市财政局原来打算寻机会将股权出手，谁知一场金融风暴，令原南海市财政局打算做高股价然后在高位脱手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据知情人士表示，邓六根等人最高峰时曾以五十亿港元的本钱炒股炒楼，一度扩展到八十亿，但「赚疯」了的这伙人却不肯收手，不仅不清还从国内调出的本钱，还拿着钱到澳门赌博、挥霍，加上金融风暴突然杀到，一下子损失了四五十亿。



一九九九年前后，南海市政府成立专案组，由广东可铭律师事务所代理，主管副市长挂帅，到香港追讨回十多亿资金，当时就有市政府的官员称：「追不回来是要出大事的，要掉脑袋的。」此后，原南海市财政局四处寻觅能够接手「中国兴业」的合适人选，目标最后锁定为南海华光板材的冯明昌。正是在政企合作下，华光板材成了「明星企业」，在南海当局的鼓动下，当地金融机构纷纷「解囊」，华光又将贷来的款项入股「中国兴业」。



据中国官方新华社报道，华光骗贷的手法之一，是当地国土部门与企业联手造假向银行提供虚假抵押物。经审计，南海华光在南海工商银行的一千七百二十三点三亩土地抵押物，只有七十六亩具有真实合法手续。其余一千六百四十七点三亩土地中，一千五百七十四点三亩是在没有土地使用证的情况下，由当地国土局出具国土证明文件，并由当地房地产管理局负责办理了房地产他项权证；另有七十三亩虽有土地使用证，但土地位址与房屋坐落位址不符，而当地房地产管理局却张冠李戴办理了房地产他项权证，并擅自将土地面积虚增至一百四十五点七亩。南海华光在各家金融机构的贷款，表面上看都有抵押，但绝大部分是虚假的。




假文件押土地骗贷款


其实，华光的这一骗贷手法，在南海早已屡试不爽。一九九二年，南海市房管局下属的房地产公司向广州市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借贷二千万元人民币，以南海市桂城镇城区村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五平方米土地作抵押，至九八年逾期不还多次追讨无果，广州国投告上广州中级法院，当时的广州市长黄华华还专门作了批示。在法庭上才发现，南海国土局出具的该地皮的土地证是无效的，该地皮从来没有交过土地税，广州国投虽然赢了官司，但交佛山法院执行时，佛山法院将拍卖的土地款全交了当地的地税，广州国投赢了官司也拿不到钱。


二零零零年，广州国投又将南海市政府、国土局告上法庭，起诉指南海市政府会同国土局发假证，佛山法院将一审安排在南海市法院审理，南海自己审自己，结果法院以时效已过、不予受理为由驳回；二审上诉到佛山法院，佛山依然维持原判；广州国投现已向广东高院提出申诉。当时南海华光七十四亿诈骗案虽然尚未暴露，但据说已有佛山领导到省里「协调」，指该案不能让广州国投胜诉，因为类似的情况很多，「会损害到佛山的经济发展」云云。知情人士表示，涉及南海类似的金融骗案金额总值超过百亿。



广东是改革开放后最早富起来的、也是中国市场经济发育最早的区域，当中国全面改革开放时，广东经济发展已经走向成熟。但从南海案揭露的情况看，与早年温州的假货、晋江的假药一样，广东某些地区的原始积累仍然充满着血腥和肮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