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维读者网】华裔美籍商人季龙粉去年10月下旬同一名下属到深圳商务旅行时，被中国警方突然扣押，半年过去，至今没有获得自由，音信渺茫。在事发后两个月，号称中国第二大电视机生?b??家的四川长虹电器公司，面对股民和追问季龙粉在大陆行踪的媒体，开始打破沉默，高调向外界透露长虹和季龙粉执掌的APEX之间的巨额债务纠纷，并称APEX欠长虹货款4.7亿美元，接近40亿元人民币。
从去年12月底到今年年初，中国大陆和港台媒体对季龙粉被拘和长虹、APEX商务纠纷都有大量报道。与此同时，长虹集团向美国加州法院递交诉状，追讨 APEX欠款。在经过短暂的错愕和协商解决的幻想破灭之后，APEX公司和季龙粉的家属于今年年初开始反击长虹的指控，一方面在加州的法院对长虹提出反诉，一方面向美国主流媒体披露案情，包括美国《纽约时报》、《国际先驱论坛报》在内的多家媒体陆续对该案进行追踪报道。
一时间，以前一直有数以亿万美元计生意往来的长虹和APEX隔着一个太平洋，互相展开了唇枪舌箭的辩论和抨击。在近来长虹集团突然选择集体沉默之际，今年5月中旬，随着5月28日季龙粉“监视居住”届满日益迫近，季龙粉26岁的独女季俊从加州飞抵美国东海岸，镟风式拜访纽约、华盛顿的法律界、新闻界以及政界，除接受主流媒体的采访外，还向对中美关系有影响力的政界人物通报其父境况，寻求全方面的帮助。季俊相信父亲是作为长虹要APEX付款的谈判筹码被扣押的。
(APEX总裁季龙粉档案照。) 在她拜会的美国国会人物中，有加州的共和党议员米勒（Gary Miller）、考克斯（Chris Cox）、弗吉尼亚州议员沃尔夫（Frank Wolf）,还有上届民主党总统候选人、麻省议员凯利（John Kerry），虽然这些重要的政界人物目前并没有公开讲话，敦促中国政府放人，但国会及行政当局中国委员会（Congressional Executive Commission on China）已经对季俊表示，他们在密切关注这一案子的进展。季俊最近对洛杉矶时报说，父亲告诉她不要为释放他而掀起一场公共运动。但季俊也对父亲说，不论28日以后发生什么，女儿也不会让父亲独自承受，“我要继续为你斗争。”
“看不透季龙粉” 有关季龙粉被拘捕以及长虹APEX公司的事件虽然在海内外被炒得沸沸扬扬，但有关这一案件的内幕和细节，外界还是知道得不多。可以得到外界证实的有关季龙粉的消息，透过法院文件、美国使馆、甚至国会网站报道传递出来：他在深圳一家酒店房间被扣留，接着,在四川成都公证员面前签署文件，然后在APEX上海办公室露面，并和美国驻成都领事馆的官员见面，最后他在北京和自己的律师会面并被拍照，等等。除了季龙粉最初被扣押的数个小时以外，外界对他之后露面的所有这些场合都无法获得详情，从透露出的零星资讯中，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他的身边总有人陪同，而且一直行踪不定。
季龙粉虽然目前偶尔同家人通电话，但均是处于被严密监控的状况下，不可能“畅所欲言”；而不论是长虹还是APEX，可能考虑各自公司的股票涨落和形象，不可能完全公开有关这场纠纷的所有细节。不过，从目前已经公开的情况来看，双方各执一辞，虽然目前没有在一个房间内面对面对质，但如果我们虚拟一个场合的话，双方的代表会?b生如下的辩论（当然，语言没有下面这样夸张）：
长虹：你拖欠我4.6亿元货款！ APEX：没有那么多，而且欠款你们有责任，你们的?b品质量有问题导致损失，而且有话好商量，你们为什么将我们老板扣押？
长虹：欠债还钱，天经地意，我如果不将你们老板扣起来，如何能讨回我们的欠款？如何能让他签订还款的协议，还将自己的私人财?b抵押给我们？
APEX：他那是被迫签的城下之盟，不作数的。
长虹：是否作数法官说了算，我们法庭上见！ APEX：那好，我们法庭上见！
如果这是一幕戏剧的话，那绝对不是一出喜剧，双方的当事人只能苦笑。因为，在这场跨国的官司中，双方都不是赢家。
为了更透彻地理解这出戏，我们先观察一下这戏的主要演员：
1952年出生的季龙粉是江苏常州人，1968年初中毕业返乡务农，1972年作为工农兵学院被推荐进入复旦大学英美文学系英语专业学习，1975年毕业后分配到上海邮电519??担任翻译。1980年，季龙粉调入上海外事办，并被派入美国驻上海领事馆任行政助理；1984年转入上海的贝尔公司，任中方行政外事经理。1987年季龙粉赴美国加州自费学习，1992年，季龙粉在美国成立三联公司并自己担任总裁，事业开始逐渐有起色；1997年，季龙粉成立 APEX公司，开始向沃尔玛（Wal-Mart）和美国第二大电器零售商连锁城(Circuit City)销售DVD机、电视机以及其他电器。
对于季龙粉起家的经历，大陆的媒体兴捣诅 ！?21世纪经济报道》去年12月底发的文章称，季龙粉擅长空手套白狼，是“空手道专家”。文章还介绍说， 1997年季龙粉的APEX公司开始同镇江的江奎公司和宏图高科集团合作，向美国销售DVD机，文中还援引江奎集团的总经历王伟的话说，当时为开拓美国的市场，有一个阶段，宏图高科承担向APEX赊销放帐的巨大风险，正是有宏图高科和江奎源源不断的供货支援，APEX在美国出售DVD迅速崛起，由开始的 10多万台陡增到2002年的900万台，季龙粉因此被美国的《时代》周刊评选为当年全球最有影响的15位企业家之一，从此成为纵横太平洋两岸的风云人物。
但是，该刊也介绍说，季龙粉和合作伙伴的合作时间都不常久，因为他时常信誓旦旦地承诺，然后货物到手后，寻找各种理由不付款。其中受骗的有四川电子进出口公司、上海电子进出口公司、和季龙粉家乡常州的一家喇叭??，那家集体小??向季龙粉的公司发出200万元的扬声器，但货到后如同石沉大海。季龙粉后来表示，那批货在提货的时候全部废掉，所以在码头就给扔了。此外，宏图高科还指控APEX拖欠DVD贷款合计4亿元人民币，而天大天财也因为财务纠纷，同APEX 解除了供货关系。
在记者事发后采访长虹的一名销售人员询问他对季龙粉的印象时，这位多次跟季龙粉打交道的人士表示：“对季龙粉看不透，比较老练”。但是，当记者问他季龙粉同长虹的纠纷是季生意失败的结果还是他存心诈骗时，他表示：“说不好”。
然而，季龙粉的女儿季俊在接受多维记者的采访时，对自己的爸爸遭到中国大陆的媒体“抹黑”感到不满，她表示，虽然她是家中独女，但她爸爸不让她介入自己的生意，她对爸爸的生意情况不了解。但她不相信她爸爸像有些媒体说的那样存心诈骗。她说，她父亲刚留学到美国的时候，身无分文，打了好几份工，为省钱，住在合租房子的客厅内，爸爸独自来美国，她同妈妈在上海长达7年，原因就是季龙粉没有条件将他们接到美国，直到事业有成后，才将她们接来。但是，即使他们生活条件好转之后，爸爸也还是十分简朴，买衣服从来都是到普通的“目标”（Target）等商店，还要等甩卖（On Sale）的时候才去，爸爸对名牌从不感兴趣，事业心很强，很少旅游。但他对人和蔼热情，从来不把生意上的烦恼带到家中，有事情喜欢自己扛着。
她认为，很多媒体对她父亲的描述非常不准确，而且那些国内的媒体没有采访过她们母女。她感到尤其气愤的是，有些媒体刊登季龙粉的照片都不是真的，那张大腹便便的季龙粉照片，根本就不是她父亲。
不论对季龙粉的各种说法如何，现在这场债务纠纷显然将季龙粉的事业拉到低谷，他和他的APEX由一、二年前的辉煌走入现在的黯淡，吉凶难料。其中的关键因素就是同中国大陆名声很旺的长虹电器公司的债务纠纷。
不见硝烟的商战中长虹泥足深陷 四川长虹创业于大跃进年代的1958年，是当年研制生?b军用、民用雷达的重要基地，经过80年代的军转民，??址也从大山沟内转到丰饶秀丽的绵阳市，企业成为生?b军用?b品、数字电视，电子工程、化工等13大?b业群的国际化集团。1994年，长虹的股票在上海证券挂盘上市，2004年，长虹的品牌价值达到 330多亿元。
那么，这么一个实力雄厚的企业，后来为什么和当时就传出和其他企业有债务纠纷APEX合作呢？据长虹的一名员工介绍，当时国内的电器市场竞争白热化，利润非常薄，因此当时的老总倪润峰非常希望拓展北美市场，正好遇到需要供货的季龙粉，因此双方一拍即合，成为合作伙伴。
据《财经》杂志报导说，倪润峰二次在长虹掌权的时候，正逢APEX在彩电市场上遍寻产能巨大的生产商，欲复制其在DVD产业中的辉煌。但是国内相当一部分企业对于APEX望而生畏。厦华一位高官披露说，因为认为“赊销”（即卖货后回款）的方式风险太大，厦华没有同意与APEX合作。又传季龙粉在1998年就来过绵阳，当时与倪谈过，甚为相得。
2001年，中国彩电业的残酷环境和倪润峰一贯的强势作风无疑是两股强大的动力，将长虹与APEX的合作推上了快车道。当年11月，APEX与长虹签下合作协议。早些时候，第一列长虹专列“直发美国”，自此打开了出口美国市场的大门。据报导，季龙粉表示长虹跟APEX合作考虑得很细致。合作伊始，副总王凤朝就率领十几个人赴美考察，在美国整整呆了58天。
倪润峰还曾亲赴洛杉矶，并获该市市长所赠代表荣誉市民的“金钥匙”。据北京青年报报道，倪回来后颇为得意地提到其合作伙伴（即APEX）：“当地有一家在美国西海岸、乃至在整个美国都有影响力的家电经销公司，长虹从较早时就与该公司合作，把长虹的彩电等产品销往全美各地。”
下面是长虹同APEX合作的大致情况概述，其中的业绩数字恐怕不完全准确，因为大陆企业的帐目有时为需要有可能涂改：
2001年初，倪润峰急于打开美国市场，到美国考察，同季龙粉接头。
2001年7月，长虹的电器源源不断地流入APEX,后者成为长虹最大的合作伙伴。
2002年，长虹的出口额达到7.6亿美元，其中APEX有7亿美元
2003年，长虹出口额达到8亿美元,其中APEX占6亿元
总计：2000年长虹出口到2004年底，总出口额是24亿。据说，长虹内部有APEX项目小组，专门处理有关事务。
然而，这么庞大的出口额却没有转化成丰厚的利润。有一个说法是双方均对赚钱不感兴趣，长虹因为是国有企业，多创?蟆⒍嘟伤俺晌?出口主要目的，而季龙粉为打开北美市场，曾将120美元进货的DVD机85美元卖给零售店。
记者最近打电话给长虹的销售人员，他对于双方都不想赚钱的说法表示不同意。这位不具名人士称，他承认有低于成本价格销售的情况，但他表示那是为了打开北美市场。不过，他也承认，由于长虹对国际贸易的风险预测不足，对市场的研究不透，过于信任季龙粉，而季龙粉也陆续支付部分货款，所有的销售都有正式的合同，而且许多货物不是采取赊销而是LC的方式进行，因此对于历年拖欠的货款没有及时清理，导致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在爆出欠款新闻以后，倪润峰因年龄到站而离任。尽管在离任之际，四川省政府与新领导班子都给了倪润峰以很高评价，说没有倪润峰，就没有长虹。但有业内人士说，通过长虹的年报和长虹网站员工的帖子，不能看出这个“大船”甲板之下潜伏的危机感。 与APEX合作将长虹彩电打入沃尔玛超市，是倪润峰在 2001年复出以来施展的最大动作，但是到他卸任的时候，长虹对美出口已经跌到了谷底。长虹的发言人拒绝向媒体承认这一说法，坚持表示，长虹2004年上半年的出口还有2亿多美元。
倪润峰在行内素以“有胆识，敢冒险”着称，在其执掌长虹近20年里，他习惯了带领长虹顶住各种风险和非议，最终绝处逢生──1985年，刚上任的他力主贷款2900万元建彩电大楼，为长虹抢得了最后一条引进的彩电生产线；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长虹数次在行业中率先大幅降价，带领国内彩电企业，在与国际品牌竞争中取得自己的位置。
直到去年7月底，四川长虹突然罢免了公司总裁倪润峰的职务，这个在发展与APEX的业务中起到关键作用的人物一旦下台，赵勇接手公司不久的10月份，就发生季龙粉被扣事件，长虹两个月后把APEX告上了法庭。
在双方的矛盾公开化之后，长虹和APEX均使出浑身解数来为自己解套。因此这场不见硝烟的商战，不但涉及法庭，也涉及公关和舆论。 (多维社 记者 萧多 穆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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