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过去相比,中国的官方媒体在报道行业事故、坊间传闻、流行趋势等新闻时享有了更多的自由。但国内政治,特别是中共领导人及中央政府的活动与言论,依然是媒体不可触及的高压线。在这些敏感事件上,媒体仍必须紧跟官方路线。
也正是这个原因,自毛泽东时代起,不少中国领导人便把海外媒体当作“传声筒”,来传递他们无法在国内发表的信息。也只有在面对海外媒体时,他们才能畅所欲言,表达他们的真情实感。多数情况下,他们希望国内百姓能看到这些发表在海外媒体上谈话;事实上,此类消息总能通过官方或非官方的渠道而传遍国内。在中国,还有个专门的词语来形容它,叫“出口转内销”。
最近,总理温家宝也借用了这一方式。
11月2日至6日,温家宝在出席塔什干(Tashkent)举行的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总理第六次会议之后,又访问了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白俄罗斯与俄罗斯四国。在最后一站—俄罗斯,温家宝向采访他的香港记者暗示将会再任一届总理,并驳斥了指责其无法有效调控过热经济的说法。
自2004年初推出宏观调控政策起,温家宝便遭到了国内各种政治谣言的袭击。分析人士称,这是因为他的紧缩政策引起了某些既得利益集团的反感。
就在中共领导人换届选举的十七大召开前,还有流言称温家宝拒绝连任总理。很快,这种说法被官方斥为“完全没有根据”。
在中共政治局九大常委中,温家宝依然稳坐第三把交椅;单凭这一点,几乎可保证他连任成功了。为什么说“几乎”呢?虽然不会出现任何变故,但仍需走一走人大的投票程序,以使任命得到这个被称为“橡皮图章”的政治机构批准。
尽管已确保连任,但有关温家宝的谣言却并未销声匿迹。台湾媒体近日报道称,在北京举办的国际珠宝展上,身兼中国珠宝协会副主席的总理夫人张培莉被发现身戴超过200万元(25.8万美元)的珠宝。这一消息,旋即被多家中国网站转载;但参展的台湾客商事后澄清并无此事。
近来,中国的经济学家(其中还有一些是人大常委委员)对政府无法放缓经济发展步伐、特别是无力抑制主要城市中飙升不止的房价颇有微辞,并开始公开表达了他们的失望之情。香港一份研究中国局势的杂志称,前总理朱熔基甚至后悔当初推荐温家宝来接班。
谣言与批评,自然会令一些人大代表对温家宝的清廉形象和驾驭国民经济的能力产生质疑,甚至可能导致有人对他的连任投下反对票。
受中共纪律所限,温家宝无法通过中国媒体进行澄清。因此,他便利用出访之机,在接受香港媒体访问时“吐露真情”。
温家宝在采访中表示,已注意到了有关对其宏观调控政策的批评。但他说,政策绝不应引起经济走势急跌。他指出,过去五年的经济发展态势与以前相比是最好的,政府财政与人民收入均保持了持续增长的势头。
温家宝在为其政策辩护时说:“鉴于经济发展良好,认为宏观调控无效的批评显然既不符合事实,也违背正常逻辑。”
为反击批评他未能放缓经济态势的指责,温家宝说中国需要一个相对高速的经济增幅,以便有足够的财政实力来处理国家面临的种种难题。“要管理一个有著13亿人口的政府,我们必须以国家与人民的整体利益为出发点,对人民负责。”
他又毫不含糊地表示,将再担任一届总理。“在这问题上我是怀著赤诚的心,而且还要继续进行下去。”显然,他希望以此表明他的忠贞与诚实,令有关腐败的谣言不攻自破。
他承诺将继续推进宏观调控政策。尽管政府明年3月将换届,他说“新一届的政府将继续贯彻目前的政策”。
为平息公众对房价居高不下的愤怒,温家宝说政府明年将投入上百亿元,为低收入家庭推出大量低成本房屋。
对商界人士来说,温家宝的讲话无疑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著政府并不会实施任何打压经济的激进措施。
温家宝这边厢刚在莫斯科接受完采访,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那边厢在北京表示,考虑到年底前中国的通货膨胀率将会放缓,在此之间央行预计将不会采取进一步的货币紧缩措施,不大可能会大大收紧货币政策。两者之间,似乎并非巧合这么简单。
换句话说,中国将继续推进它一贯的、循序渐进式的、温和的宏观调控政策。对股市来说,这可被解读为政府在明年三月的“两会”召开前不会刺破泡沫,而是会竭力将它逐步挤出。
温家宝与香港媒体毫无拘束的访谈,恰恰反映了他面对著越来越大的政治压力,并需要奋起反击。温家宝被抨击的事实,也反映了在中央政府与各地省政府换届前的权力斗争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
温家宝选择香港媒体作为“传声筒”,也并非出于偶然。尽管是中国的一部分,但实行“一国两制”的香港仍允许媒体享有西方的新闻自由;面对中文媒体,温家宝也能更畅快地表达自己的观点;香港与大陆的紧密联系,更能确保总理的讯息能即刻传达给期望的听众—国内的官员与百姓。
这大概是值得为“一国两制”欢呼的另一个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