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与赖昌星不同 死与不死全在自己

万维读者网记者上官天乙综合报道：原任中国银行黑龙江分行哈尔滨河松街支行行长的高山，涉嫌利用职务之便在2000至2004年间伙同李东哲、李东虎兄弟诈骗人民币近10亿元，于2004年底共同潜逃加拿大。由于高山一家人具有加国永久居民身分，尽管中国政府一再要求遣返，但高山与加国移民部的官司缠讼多年，几个月前其法律顾问任立三还对诉讼进展乐观，认为年底前即有结果。不料13日中国公安部网站突然刊出消息，说高山已于近期回国投案自首。

此一消息立即引发网上热议，不少中国网民认为高山在海外逍遥多年，可能是钱花光了，没钱请律师，只好回国吃免费牢饭。更有人调侃现在国家对公务员坐牢的政策好，高山当然会趁此大好形势返国自首。

世界日报引述温哥华时事评论员丁果的话说，高山自愿回国是受主客观形势所迫，自认加拿大官司无望，于是选择与中国当局取得协议，回国面对司法；由于高山是自愿返国，中方无须给予加国任何保证，审讯过程加国无权置喙，至于赃款下落，由于攸关量刑，相关被告在审判时自会交代清楚。

丁果强调，高山回国与赖昌星遭遣返不同，因为加国法律规定不能将外籍人士遣返到可能判死刑或遭刑求的国家，当年中国政府为了引渡赖昌星，只好委屈求全向加方保证不判死刑或刑求；但高山与李氏兄弟都是自愿返国投案，中方无须做出任何承诺，审判时加国连旁听的权利都没有，就算高山被判死刑，加方也无权置喙。

既然有被判死刑的风险，为何高山与李氏兄弟仍愿“以身涉险”？丁果表示，事实上许多名不见经传的贪官都已透过协议方式返国投案，而中国当局在这方面也建立起一定程度的“信用”，故能吸引高山等人返国。

（高山和李雪的独立屋位于北温的宁静社区内，部分屋檐及外墙油漆已脱落，去年买价79万元。世界日报记者周化尧摄影）

至于高山可能面临的刑期与赃款能否顺利追回，这要看高山的涉案程度，由于他是主动投案，应可获减刑，且中国司法在审理经济罪犯时，向来将赃款是否归还列为量刑考量因素，相信审讯过程中，相关被告为了争取减刑，一定会清楚交代案情及赃款流向。

高山妻女仍在温哥华，丁果相信加拿大移民部应该不会继续追究两人的身分问题。毕竟当初是为了让高山的永久居民身分失效，以利遣返，才会提起诉讼，现在高山已走，移民部犯不着赶尽杀绝。

据世界日报报道，高山的妻子李雪14日在北温社区的家中婉拒媒体采访。当时她脂粉未施，神情憔悴略显倦容。当记者提及她和高山的生活似乎并不像外界想像的奢华，问她是否有任何讯息想要表达，或是与已返中国投案的高山讲话，她仅低声不断重复：“没有什么好讲，也没有什么好说了。”

高山和李雪的独立屋位于北温的宁静社区内，外观看上去并非新屋，部分屋檐以及外墙油漆也已脱落。该屋去年11月以79万元成交，而今年的最新估价为83万元。

外传高山从2006年起一直从事装修业。妻子李雪也说高山来到温哥华后，一直受雇于他人从事装修行业，每天都辛苦工作赚钱养家；外电更称其职业为handyman（杂务工）。但在本地从事装修业多年的中国移民蒋先生表示，在业内从未听闻高山这号人物，且以高山数亿元的“身价”，怎么可能作杂工，赚些蝇头小利？就算真有投资装修业，恐怕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为其资金漂白。

（高山在温哥华出庭）

星岛日报则说，高山妻子接受访问时强调，在高山案件中“清者自清”。

高山在温哥华的法律顾问任立三也接受了星岛日报记者的访问，透露说高山是在几天前搭机直飞北京，行前曾与中国公安部沟通并作出安排。

任立三说：“高山想过正常人生活，不想再乌云罩顶，选择直接面对中国司法。”高山在加国期间，从未接获中国官方的告票。这次选择回去，就是愿意配合中国调查，不再躲藏。如果中国要求调查他在加国存款、房屋等财产，“高山也会100%合作”。如果需要他的协助，他将会全力以赴。

任立三说，高山返华前与中国公安部有沟通，但双方没有协议或保证。高山应该相信自己可获公平审判，才会选择回去。

高山回中国前仍具加拿大永久居民身分，与没有身分的赖昌星、李东哲不同。他的移民资格聆讯仅是被“无限期延后”。至于是否已向移民部改提难民申请，任立三表示不方便评论，只能说，如果移民部打算把高山遣返，恐怕还要等好几年。

高山案同谋、高山的小学同学李东哲，已于去年底回中国自首，李曾委託本地律师发布一份《李东哲的回国说明》，以过来人姿态劝说滞留加国的中国籍罪犯回国自首，并称，他们一定会受到“中国政府公平、公正的对待”。

有指李东哲此举很大程度上是向高山喊话，任立三承认，这多少也影响了高山决定自动返华投案。

当初高山的妻子李雪以技术移民名义提出全家移民加国申请，其中李雪是主要申请人，高山与女儿高山雪莲是附属申请人。

（李东哲已返回中国投案。图为他2009年于温哥华出庭时神情）

温哥华移民律师王仁铎相信，高山应该与加国移民部达成某种协议，譬如高山如果回中国投案自首，则妻子及现年22岁的女儿高山雪莲，或可保留加国永久居民的身分。

网上资讯显示，高山生于1965年8月11日，是地道哈尔滨人。1998年12月18日，河松街中行的前身新兴分理处搬到河松街203号，高山从那时起就担任分理处主任、后来的支行行长，直至案发出逃。

高山身高1.80米。2004年底出逃前，他留给亲近者的感觉是“话不多，很踏实，很有亲和力”。在河松街中行员工眼中，高山会唱歌，有业绩，是个“兄长般的领导”。案发后，对他的形象描述迅速变为“工于心计”、“令人生畏”。

高山在任支行行长时，曾邀同事到振兴街52号家中。客人均惊讶于他家的简朴：屋里只有一台14吋电视机。出逃后，警方找到这个地方时，屋里已积了厚厚一层灰，一只水分完全挥发掉的橙子干瘪地立在桌上——显然高山并不住在这里。

2004年10月1日，李雪技术移民加国的申请获批，一家三口获得加国永久居住权，李雪为主申请人。高山匆匆飞至温哥华办理移民手续，随即返华。之后，他在中行河松街支行向外批款数量随即飙升，短时间即流出1.8亿人民币，接近案发总金额的五分一。 同年12月31日，他以移民身分进入加拿大。正式移民之前，高山18次到加拿大考察。

李雪在国外生活多年，英语流利，有英国爱丁堡大学儿童心理学硕士学位，获得蒙特梭利（Montessori）教学资格。目前正从事託儿行业工作。

2002年起，李雪与女儿高山雪莲就已在温哥华定居，当年，高山以54万加元从朋友处买下温市片打西街（W. Pender St.）1111号的柏文单位，而出售柏文的朋友，正是李东哲。

（失踪的李东虎）

在加期间，由于担心行踪被中国政府掌握，高山极其低调，没有用自己的名义开设过任何银行帐户，也没有用自己的名字购买汽车和保险，或是申请水电费的帐户，唯一留有高山姓名的地方，只在向银行申请按揭的文件，因为高山是共签人。

但在2006年夏天，高山涉及一场车祸，他的身分才引起加拿大警方注意。2007年2月18日，高山以“移民申请表职业资料填报不实、涉嫌持有犯罪所得资产、涉嫌中国国内案件遭中国通缉、涉嫌在加国从事洗钱活动”等理由，被加拿大警方在温市北郊的家中逮捕。

高山在接受加拿大移民及难民署拘留聆讯时，以中国司法制度不透明、担心回国后不能得到公平判决为理由，拒绝回国受审。

当时同样潜逃加拿大、申请难民身分的赖昌星在得知高山及其妻女都已有加拿大永久居民身分时说：“他有身分，我没身分，情况不一样。”赖昌星还表示：“我祝福他好运。”

媒体也曾报道，高山可以仿效赖昌星“赖”下去。虽然赖昌星的难民资格申请早已被驳回，但由于他对有关决定提出层层上诉，将案子拖了许多年。

很多人猜测，是因为中国经济向好，导致在卑诗省躲避多年的高山终于熬不住，选择返回中国投案。新华网的解说则是：“在政策感召和法律威慑下，高山最终选择回国投案自首。”

星岛日报何良懋文章分析说，因为投案后肯定再不可能变回自由身，所以中国经济好，不大可能是高山自首“诱因”。至于“政策感召和法律威慑”之说，恐怕也不大靠谱。对于一个精心策划去“监守自盗”的嫌疑人而言，什么“感召”、“威慑”都强不过金钱物质的诱惑；敢犯大案的人往往不忌惮跑江湖，且大多不会轻易屈服于感性的道德号召。

（2008年高山离开聆讯会场时神情凝重。谢易霖摄影）

文章认为，高山返回中国，是经过缜密思考过风险概率后的抉择，且估计也部署好家中妻女今后生活资财计划，以牺牲一人换取家中至少两人今后的平安做出发点，可说是个人承担，亦即俗语所说的“义气”。

网上有人形容高山“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文章认为难脱歌颂罪犯之嫌，此风不可长。

另据明报报道，高山从加拿大回中国自首后，曾经的同伙李东哲、李东虎兄弟加国代表律师透露，中国已掀起新一浪搜捕潮，涉案的李东哲和李东虎家人或被搜、被抓，涉及3至4个家庭共约7至8人，其中有人声称遭到殴打。律师称，目前不知道是否起因于高山提供了新指控、新证据。

温哥华移民律师坎农(Douglas Cannon)表示，李东哲、李东虎兄弟去年回中国后继续委託他观察两人在中国所受到的待遇。

坎农声称掌握到可靠信息，在本月9日，李氏兄弟的所有成年家属，包括兄弟姐妹的配偶全部被拘捕，带署查问。住宅均被公安搜查，部分人在扣留期间遭到殴打。

其后除了李东虎之外，所有人均获释回家。李东虎自从9日被扣留后便不知所踪，坎农也不知李东虎身在何方，猜想是在北京某地。

“我不知道高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坎农说，无论如何，他的委託人只希望获得公平的对待。

他说，李东虎去年中返回中国后，一直小心谨慎，李东虎心知肚明，虽然中国当局稍早前承诺不会起诉他或是拘留他，但这一承诺是基于不会有新的情况出现。

附：案情概述

高山案于2005年初被揭发。2005年1月4日，东北高速公路公司工作人员前往中国银行哈尔滨河松街支行核对存款余额，赫然发现约3亿元存款不翼而飞。警方调查后发现，这家公司的帐户只剩下7.31万元。

（黄运荣摄影：高山夫妇）

中行河松街支行当时报称，包括东北高速公路等多名客户的巨额存款突然蒸发。1月26日，中国银行总行新闻发言人王兆文向媒体证实，当月上旬河松街支行2.93亿元存款不翼而飞，原行长高山涉嫌参与金融诈骗犯罪并已出逃，正被公安机关通缉。

警方调查后发现，北京世纪绿州投资公司实际控制人李东哲，向东北高速前董事张晓光行贿，指使张将大笔存款存入银行，然后再由高山非法转移到李的名下。

数日后，东北高速原董事长张晓光因涉嫌经济犯罪被捕。警方查明，李东哲与高山、张晓光均为好友，李东哲行贿张晓光，后者指令东北高速在高山分管的河松街支行开户，而所存资金大部分被高山转与李东哲使用。

据报道，被高山卷走的6亿多元储蓄资金中，一笔是东北高速的存款3.23亿元，另一笔是黑龙江辰能投资公司的3.06亿元。被卷走资金的辰能投资相关负责人跳楼自杀。

巨款转移线路图

1.2002年9月，李东哲与东北高速共同发起公司，使得东北高速的大额存款业务流到高山控制的河松街支行。

2.通过各种手段把东北高速的存款划转到李东哲控制的企业账户上。

3.通过沈阳西塔地下钱庄把钱转移到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