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松:中美防长皆军人 面对面坦率交锋正常

     《新闻1+1》2014年4月9日完成台本

　　——中美军事对话：求和平 不求和气

　　评论员 白岩松：

　　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正在直播的《新闻1+1》。

　　两个国家高层官员的会面，大家似乎已经习惯的一团和气这样的一个外表，哪怕有分歧也是进到屋子，当记者都离开了之后，才去坦率的交流意见，但是正在北京进行访问的美国国防部长哈格尔，在昨天面见中国的军委副主席以及国防部长的时候，中方的坦率却展现在了公众的面前。

　　为此我们看看，世界上很多的媒体也似乎感觉到了一点意外，BBC的中文网“美中防长北京媒体会上“面对面交锋”；美国《华尔街日报》中美两国防长并排站立，围绕两国心中均怀有的地区抱负进行了激烈的“口头交锋”。韩国《亚洲经济》哈格尔与常万全展开了“没有让步的舌战”；日本《产经新闻》中美防长“擦出火花”。看这些报道都带了点火药味，为何会擦出火花，让我们回到昨天的会面现场。

　　解说：

　　今天美国国防部长哈格尔的中国之行进入第三天，而媒体的焦点则依然停留在昨天，除了中央军委副主席范长龙对哈格尔的一番表态外，昨天上午中国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常万全在媒体发布会上的回答也引起不少的关注。

　　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 常万全：

　　中国在东海、南海问题上的立场是明确的，是一贯的。中国对钓鱼岛，对南沙群岛及其附属岛屿、附属海域拥有无可争辩的主权。

　　解说：

　　对于钓鱼岛问题，中方的再次表态与哈格尔之前在访日期间发表的言论不无关联。不久前哈格尔曾以书面形式接受了日本《经济新闻》的专访，并在本月5日被刊发，在五角大楼公布的采访全文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哈格尔对日本在集体自卫权问题上的最直接表态。

　　“我们欢迎日本在日美同盟框架内扮演更积极的角色，包括在集体自卫权问题上重新解释宪法”。

　　解说：

　　而除了钓鱼岛问题之外，在南海问题上哈格尔也发出不合适的言论，同样是在本月举行的美国东盟防务论坛上，南海问题还是在最后一天成为了焦点。

　　美国国防部长 哈格尔：

　　任何国家的权利都应该被尊重，所有的主权声索国都应该避免，使用或威胁使用武力。

　　解说：

　　中国国防部长常万全在发布会上重申，“在领土主权问题上我们不会妥协、不会退让、不会交易，更不允许受到一丝一毫的侵犯”。

　　常万全：

　　中国军队肩负着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和领土完整的使命，我们时刻做好应对各种威胁和挑战的准备，只要党和人民需要就能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

　　解说：

　　而就在哈格尔到访中国的同时，美国联邦众议院通过法案再度要求奥巴马政府对台出售4艘佩里级护卫舰，在昨天的发布会上对这一敏感问题，中美两国国防部长也分别向媒体做答。

　　美国国防部长 哈格尔：

　　这种向台出售军事装备，这完全是为了其自卫，这方面从1979年以来也没有发生过变化。

　　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 常万全：

　　我们敦促美国会停止推动有关售台议案，敦促美行政当局采取措施，阻止国会审议通过该议案，以免损害中美关系，干扰两岸和平发展。

　　解说：

　　其实在美国国防部长来之前的时候，看到有一句话，我就深为赞赏，说美国别挑事，中国也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如果美国要是不挑事的话，中国当然是不惹事，可是如果你挑事了，那这面也不能怕事，所以我觉得他们两国的防长出现了如此坦率的，这样一种交流的时候非常正常，更何况是军人之间，纯爷们儿嘛。坦率可能更有助于问题的解决，而且更何况面对的实际上就有这样的问题，南海问题、钓鱼岛问题，而且非常巧合的是就在美国国防部长来北京的时候，面对面跟咱防长站着的时候，对台军售在美国又掀起了一个波澜。不过，我们还是听听专家的意见。首先要有请军事科学院中美防务关系研究中心的副主任赵小卓，赵主任您好。

　　您怎么看待这一次我们不管是军委副主席，还是我们包括的防长，非常非常坦率地直接把意见说出去，或者说还应该再加一个问题，同时也说给谁听呢？

　　军事科学院中美防务关系研究中心 赵小卓：

　　两人在媒体面前就是有一点摩擦，这个行为就是稍有一点不寻常，正常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因为他是客人，所以我们一般还是就是有一些摩擦的话，应该是不说出来的，但是正像刚才那个小片里面讲的，他发生了两个事情，第一个事情是哈格尔离开日本之前，到中国之前他说一些硬话，而这些话是中国人民不愿意听的。第二就是美国众议院通过对台售武的法案，这是开始新一轮的售武，这也是促进了中美之间最敏感的问题，所以中国人民不高兴，中国军队领导人就是把这种不高兴当着美国国防部长的面，表达出来是非常正常的。

　　正像主持人刚才说的，因为是军人，军人要有血性，是什么样的就说什么样，而且中美之间它本身就有竞争的一面，也有合作的一面，本来现实就是这样，我们把现实说出来，交流嘛就是要坦诚地交流。

　　我觉得说给谁听呢？说给中国人民听，也是说给美国人听，以后美国要注意尊重中国，尊重中国的一些核心利益，不能光顾着它自己，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再一个也是说给周边听，周边有些国家可能想挑事，他们没有机会去挑。

　　评论员：

　　对。今天有一个老百姓说的话特别好，得说给那些傍大款的人听一听，你不能够寄希望于把你所有的歪的这样的一些想法，都寄托在你可以傍的大款的身上，其实从中方的角度来说，当然不会同意，因为哈格尔在来北京之前说了很多话，让我们听来也是非常刺耳。

　　好，接下来再连线一位嘉宾，是曲星，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曲教授您好！您怎么看待这一次似乎不太常见的，并非一团和气，是极其坦率地说出我们自己的声音，但是另一方面又双方达成了七点共识。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 曲星：

　　中美关系一直是在非常复杂的进程中在发展，就是有合作，但是也有分歧，但是建交以来一直是在克服分歧中推进合作，又在扩大合作中掌控分歧，这次公开的把它在记者招待会上发生了语言上尖锐的对立，根本的原因跟现在的大背景有关系，同时也跟哈格尔本人的风格有关系，既然他到中国来访问，在到之前他又说了一些非常不负责任的话，到中国来他继续阐述这种不负责任的立场，那么尽管中国的文化是一种含蓄的文化，一般不会直接的来对抗，但是在他表示的这样的态度之后，中国有义务把自己这些立场清清楚楚地表述清楚，所以有这样的分歧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合作，实际上我们注意到达成了七点的共识，这七点共识还是特别重要，特别是关于双方就重大军事行动进行事前的沟通，而且在公海海域的海控安全，来进行安全的措施的行为准则的制定，就这个问题在推动进一步的磋商，以便尽快的达成实质性的进展，这个意义还是非常重大的。

　　评论员：

　　好，接下来我们继续来关注这个话题。

　　解说：

　　昨天上午中美防长在八一大楼的会晤已经是双方的第三次会面，这两位几乎同时上任的防长，在他们仅一年多的任期内如此频繁的见面、沟通，以往并不多见。

　　常万全：

　　太平洋足够大，完全能够容纳下中国和美国的发展，也能容纳下所有其它的亚太国家，我们中美之间正在按照两国元首达到共识，构建不冲突、不对抗、互相尊重、合作共赢的新型大国关系。

　　解说：

　　早在2012年初，时任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在访美前就曾表示，“太平洋够大，足以溶下中美两国”。在就任国家主席后，2013年6月习近平主席与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庄园会晤中，双方一致同意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那么如何建立与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相适应的新型军事关系。两个月后，双方的防长就进行了首次面对面磋商。

　　哈格尔：

　　第一，在重大军事行动前，双方将向彼此通报；第二，双方将制定双方空军和海军的行为规范。我们欢迎这样的讨论，而且认为中美日益增加的军事透明，对减少彼此误判，避免因无端猜疑引发的冲突很有帮助。

　　解说：

　　在那次会晤中双方达成了五点共识，其中就包括继续加强两层高层互访，深化对话与磋商，不断增进彼此互信，双方还探讨了各层级沟通机制化、常态化，以及如何管控分歧和摩擦。

　　记者 王冠：

　　从不断拓展联合演习的范围到将各层级的对话机制常态化，中美两军都希望改变，两军关系长期滞后于经贸关系和外交关系的状况。

　　解说：

　　在随后的半年多，中美新型军事关系稳步推进，然而在昨天第三次的会晤中，双方争锋相对的表态之后，最后也给中美军事关系带来了新的挑战。

　　常万全：

　　我和哈格尔我们都认为，我们中美应该加强沟通协调，增加共同利益领域的合作，管控分歧领域的风险，与地区国家一道，共同维护亚太和平与稳定。

　　评论员：

　　不常见不意味着不应该，其实举老祖宗说的一句话，这也是中国在这些年在面对世界的时候，经常会说的一句话，就是“君子之交，和而不同”，什么意思呢？君子之间交往应该是和睦相处，但是各自保持着各自的不同，坦率交换意见；“小人之交，同而不和”什么意思？小人之间交往，表面上会说我们很好，我们很一样，但是背后却不一样，当然这反映的是中方特别美好的期待，但是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不仅仅取决于中方。

　　接下来同样的一个问题，要向两位嘉宾请教。首先要请教的是军事科学院中美防务关系研究中心的赵小卓，赵主任您好。您觉得这一次不同寻常的并非一团和气，而是非常坦率，究竟会使过去交往，是中美两国关系之间的短板的中美军事交流，是向更好的方向去走呢，打开了一层天花板，还是有可能向摩擦更多的方向去走，您的判断？

　　赵小卓：

　　这次哈格尔访问基本上是成功的，中间有一点小的插曲，这个应该对整个中美关系的发展影响不大。去年6月份，习主席访问美国的时候，跟奥巴马总统在安纳伯格庄园见面的时候，达成了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共识，几个月之后，双方领导人达成了构建新型军事关系的共识，就说这是两国做出的战略决策，这个是深思熟虑的，因为这样做符合中美关系的大局，也符合地区的和平和稳定，所以这是经过长时间考虑之后做出的决策，这个不应该因为某一次访问或者访问里边有一些插曲而受到影响，从去年六月份到现在，应该说实实在在的中美军事关系经历了非常大的变化，要是看最近这20多年，这一年是变化最大的一次。

　　评论员：

　　短板正在明显地在增长，我这里不妨给大家用PPT去解读一下，你看大家可能都意识不到，联合军演中美之间明显增多，2013年的时候8月、9月、11月，从亚丁湾一直到夏威夷三次，2014年2月一直到“金色眼镜蛇”多国联习，然后将要参加“环太平洋-2014”多国的联合军演。还有双方积极对于沟通国防部防务磋商，海上军事安全磋商，国防部工作会晤等等机制，而且还有一个例子，三年之内美国当然这国防防长换得有点勤，三人都已经来华访问了，给您提供一个背景。

　　赵小卓

　　确实是这样的，所以我觉得大的趋势符合中美两国的需要，也符合这个地区国家的共同的这种期望，很多国家在说中国和美国就是屋子里边的两头大象，当这两头大象打架的时候，其它的小动物也好，草也好，草皮也好，全部都幸免不了，所以他们都希望中美两个大国能够有更深的互信，能够有更好的合作。

　　评论员：

　　同样这个问题也要向曲星教授请教，曲星教授您怎么看待这一次出现了一些摩擦，而且非常坦率这种交流，究竟会是危机呢？还是会是一种契机？将走向何方？您的判断？

　　曲星：

　　这次中美关系，尤其是军事关系走向成熟的一个表现，在谈合作的时候把合作谈透，谈分歧的时候也把分歧摊开。

　　评论员：

　　我这儿插一句话，曲星教授，您是乐于看到这种坦率，在公众面前大家能够直接说出不同意见的这种会面？

　　曲星：

　　乐意不乐意我觉得实际上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因为哈格尔他首先已经把这个甩出来了，在他访问之前甩出来，到这儿来他又一次公开表述，所以正像我们国防部长说的，“我们不惹事，但是你惹事了我们也不怕事”。我们回顾一下，其实中美关系，从中美上海公报开始，就是当大家把分歧摆得非常清楚，把各自的立场摆清楚，然后再来寻求共识，这么多年来其实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在波浪中前进，实际上在螺旋中还是在上升。刚才你在这个PPT展示出来的，在军事领域的这么多的合作其实在发展，所以我觉得出现这样的分歧，从一个意义上讲的话，好像是影响了访问的气氛，那么从另外一个意义上讲，其实这些分歧都在那里，都存在着，他在过去的访问，他在北京不说，他出去了回到国内他还是要说，这次大家公开的把它摆出来，我觉得更加的透彻的了解彼此的关切，没准也是一个好事。

　　评论员：

　　好，接下来就要继续关注，其实如果仅仅有单方面的善意远远是不够的，中美之间还会横亘很多问题，在未来恐怕还是要在一边摩擦，但是一边更携手向前走这样的一种路径当中前行，当然也是符合大家的期待，来，接下来我们继续关注。

　　(播放短片)

　　解说：

　　克里斯蒂里比，美国电影导演，上个月他的记录片新作在大洋彼岸的洛杉矶首映，引发的却是中国舆论的巨大关注，因为这部记录片所阐述的是钓鱼岛的真相。

　　《钓鱼岛真相》导演 克里斯蒂里比：

　　世界需要知道之前并不了解的真相，西方的媒体对中国有偏见，所以真相没有被说出来，真相就是钓鱼岛是中国的，几个世纪以前就是，我希望通过电影向美国传递一个信息，美国政府应该鼓励他的日本盟友立即归还钓鱼岛，并就战争罪行向中国道歉。

　　(播放短片)

　　解说：

　　作为一名美国导演克里斯蒂里比向他的观众讲述了自己了解到的历史，也希望向本国政府传递将钓鱼岛归还中国的声音，但现实是2012年9月11日，在日本政府单方面采取行动，宣布将钓鱼岛所谓国有化的次日，面对中国记者的提问，美国政府表达了这样的立场。

　　美国助理国务卿 库而特 坎贝尔：

　　克林顿国务卿在访问亚太地区问题上不战队，我们在领土问题上不战队，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希望能有更加冷静的头脑，保持和平和稳定，对于我们来说意义重大。

　　解说：

　　虽然言词谨慎模煳，但当时美方毕竟选择了在钓鱼岛问题上不战队的态度，可时隔不到三个月，这一立场便迅速发生了变化。

　　新闻解说：

　　美国参议院全体会议当地时间11月29日决定，在2013财年国防授权法案当中增加一附加条款，明确规定美国对日防卫义务的《日美安保条约》的第五条适用于钓鱼岛，日本媒体评价说，附加条款一旦通过，意味着中日如果在钓鱼岛发生冲突，美国可以直接武力介入。

　　解说：

　　美国的偏袒并不仅只给了日本，十几天前菲律宾派出渔船运载士兵，试图抵达我国仁爱礁，以完成对坐探军舰的补给和诸兵轮换，遭遇我海警船的阻拦，这本是菲方侵犯我国岛礁的严重挑衅，可不想美国发出的却是这样的声音。

　　新闻解说：

　　美国国务院副发言人哈格尔3月31日称，中方试图阻拦菲方前往仁爱礁的补给船，双方对质近两个小时，这是挑衅和导致不稳定的行为，美方敦促中方避免进一步行动，允许菲律宾保持在仁爱礁的存在。

　　解说：

　　诸多不适宜的言行，让此次美国访长哈格尔访华得到的中国不满意的态度，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不知这样的声音能否给中美关系的发展带去更多思考。

　　评论员：

　　最后一个问题，关注未来的中美军事关系，首先要请教曲星教授，曲教授您好！

　　曲星：

　　您好！

　　评论员：

　　你看大家都认为中美的军事关系，中美关系当中的一个短板，您乐观的看待未来这个板子会慢慢补长吗？毕竟在敌人、对手、朋友、合作者这几个关键词之间做选择不容易。

　　曲星：

　　取决于中美关系的大背景，首先要有一个理念，就是说中美关系的新型大国关系是可行的，在现代的世界上，在当前的科技条件下，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其次要推进合作，合作多了，那么抗风险的能力就强了，再有一个要有机制建设，其实中美之间在进行各种各样的机制建设，还有一个就是要管控分歧，遇到分歧了双方都是有节制的反应，不要过度的反应，再一个就是说在碰到问题的时候，双方要迅速地的进行接触，所以我认为中美军事关系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新型大国关系能不能够建成，其实很大程度上它也取决于军事关系，能不能比较稳定的健康的向前在推进。

　　评论员：

　　好。

　　曲星：

　　因为双方都有一个底线思维，实际上这个底线的底就在军事关系上。

　　评论员：

　　好。

　　曲星：

　　那么军事关系如果出了大的麻烦，有可能对整个大国关系，对中美关系是一个非常大的，而且是破坏性的这种冲击。

　　评论员：

　　非常感谢曲星教授在博鳌给我们带来的解读，同样这个问题要问赵主任，您怎么看待未来的中美军事关系的发展？乐观吗？

　　赵小卓：

　　我觉得还是有理由乐观，中美之间就是有对抗的一面，也有合作的一面，现在就是看我们强调哪一面，就是中美之间我们有句话说，“你把它当做敌人，你朝着这个它是敌人的方向努力，这两家真有可能就是敌人，但是呢，如果你不把它当做敌人，你觉得它可能是潜在的这种合作伙伴的话，它慢慢地就会变成合作伙伴”，因为中美这两个国家太大，这两个国家军力太强了，而且这两个国家又是核大国，它们的对抗是不可思议的，所以我们国家领导人提出来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首先就是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

　　评论员：

　　好，时间的关系先说到这儿，非常感谢两位嘉宾给我们带来的解读，最后拿什么收尾呢，还是应该那句话，“面对面永远要好于背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