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乌坎真问题考验中南海

　　有一个心理学实验：给参与实验的人们两个就餐选择，一家餐厅便宜，一家餐厅昂贵，但实际上两家餐厅提供同样的食物，且非常难吃；参与实验的人们从两家餐厅当中自行选择，但费用自理。吃完后实验人员收集反馈发现，选择便宜餐厅的人们都能如实表达自己的感受，而选择昂贵餐厅的人们大多选择了说谎，声称“高档餐厅果然好吃一些”。

　　这个实验说明了人类的一种普遍心理：如果花费了很大的代价，即便是糟糕的消费体验，人们也要试图在别人面前表现出“物有所值”的样子，以免被嘲笑“冤大头”。这也成为了19日微博上一些左派嘲笑那些声援林祖恋的人们的理由：“反正是你们自己选的，护短是不想让自己‘啪啪’打脸吧！”

　　没错，就是广东乌坎村那个林祖恋。广东省陆丰市公安局18日凌晨发布消息称：乌坎村党总支书记兼村委会主任林祖恋因涉嫌利用职权受贿，已于17日被陆丰市检察院依法立案侦查，并采取强制措施。在一些西方媒体的报道中，乌坎村村民表示在17日深夜，“来了十几辆警车，像鬼子进村一样把林书记抓了”。从抓捕到发出通告，中间只隔了几个小时，很高效。

　　很多人都还记得5年前闹得轰轰烈烈的“乌坎事件”——所谓“乌坎事件”，指的是乌坎村原村委会长期搞一言堂，大量集体土地被倒卖，最终引发当地群体性事件。当时，陆丰市政府调派的大批武警包围乌坎村，村民则自发组织“乌坎村村民临时代表理事会”，与官方对峙。在此期间，乌坎5名村民代表被捕，其中薛锦波关押三天后身亡，引起极大争议。一时间，乌坎村成为世界媒体关注的焦点。2011年12月底，由时任广东省委副书记朱明国牵头成立工作组，入村与村民代表谈判，承认村民组织地位，释放被捕村民，事件才暂告平息（值得插一句的是，朱明国已于2014年11月涉嫌严重违法违纪被调查，并于2016年5月开庭受审）。2012年3月，乌坎村民一人一票选举出新的村委会。由此，世界各大媒体将这个海边渔村视为“中国农村基层民主推进过程中的典范”。而在2016年6月19日大陆媒体报道林祖恋被捕时，对于乌坎村的描述也采用了相同的句式，只是把“典范”一词换成了“典型”。

　　2012年以6205票全票当选为村委会主任，并于2014年换届选举中再次当选的林祖恋被称为乌坎的“灵魂人物”。他的被捕，以及涉嫌“受贿”的罪名，在大陆的网络上掀起了针锋相对的争论。在大陆一家著名网媒的微博评论里，多名疑似是乌坎村村名的网友与多名观点偏左的网友进行了好几轮的“对攻战”，村民坚信林祖恋没有问题，反对者则称“笑看你们这些人又说是政治迫害”。

　　不过很明显，大部分微博网友都站在村民一边，理由包括“为什么趁着天黑抓人”，以及村民们对林祖恋的态度：“一个贪污受贿的人，居然还得到广大村民的拥护，不惜与政府对抗，这有点意思。”

　　香港、台湾与西方国家的媒体则认为这是中共对于乌坎村村民马上要进行上访的“先下手为强”。这些媒体在报道中都提到，乌坎村原定于20日举行村民大会，讨论下周组织上访要求归还村民土地的问题。而陆丰市公安局发布的《致乌坎村广大村民的公开信》更被当做“阻止上访说”的关键证据：“我们呼吁全体村民积极支持配合司法机关开展工作，共同维护来之不易的社会稳定环境，不要被少数不法分子煽动利用而采取过激行为。对采取违法犯罪行为特别是趁机打砸抢的，公安机关将依法予以严厉打击，决不手软。”

　　这些报道让人又一次嗅到了那熟悉的“破坏民主自由”的气息。最近刚刚发生了香港铜锣湾书店经历失踪风波后返港的店主林荣基，与同样是店主的李波等人对失踪期间境遇说法的罗生门，西方媒体正试图全力证明中共的做法就是他们之前猜测的那样“有违普世价值”；现在发生了“乌坎灵魂”林祖恋被捕的事情，而且林祖恋的实名认证微博上近期曾发出“陆丰有只大老虎”、“我的微博没经过本人同意不准屏蔽！”等内容，加上他刚刚与妻子办理离婚手续——普遍被解读成为了上访而保护家人，还公开自己的后事要“从简”，种种的信息难免让西方媒体又一次描绘出一个只身对抗“强权”的悲情英雄形象。

　　事实上，多维新闻在2013年就曾撰文指出，乌坎事件根本上是一场利益之争，与“民主”的成功或失败无关。当年乌坎事件爆发的动机，也是村民为了拿到更多的土地补偿款，寄希望于把事情闹大，引起外界关注。在村民的认识中，民主只是一种手段，是为了维护个人自身利益而存在的。查阅这几年媒体对于乌坎的跟踪报道可以看出，由于大部分被贱卖的土地追不回来，村民对于民主的态度普遍是“无所谓”的——民主只是乌坎事件的附属品，而不是目的，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利益。2014年乌坎村委会换届选举传出“权斗”的新闻，其实就是村子里对于利益不能实现的不满；这次林祖恋要率领村民上访，同样是为了追回土地。西方媒体将眼光聚集在“民主”这个附属品上，只能说又是一次“自我心理的投射”。

　　从2011年到现在，有关乌坎的一切，其背后的真问题是中国全民深化改革当中的土地制度改革问题。有大陆学者指出，因为土地利益纠纷而导致的群体性事件占到了农村群体性事件的65%。在中国大陆，多少地方都在上演着与乌坎类似的故事，只是没有那么“耀眼”罢了。一家大陆官媒在2013年就曾指出，由于农村集体所有土地的产权尚无法“自由切换”，乌坎新村委上任后仍然延续之前的集体产权制度，土地并没有回归普通民众手中，导致一方面村民无法从土地经营中直接受益，另一方面也为新领导班子继续坐拥土地谋取不正当利益提供了可能，后者同时又加重了村民与村委会之间的猜疑和对立。如果林祖恋的“受贿”问题被证实，那可真是一语成谶，而且是再一次“成谶”——乌坎村委会副主任洪锐潮2014年同样因为“涉嫌受贿”被捕。

　　如果说五年前的乌坎事件考验了中共的危机处理能力，现在抓捕林祖恋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就是在提醒中共的改革进度。大陆学者于建嵘在微博上发言“警方告诫村民不要打砸抢，好。村民要求警方依法办事，对。”显然只把话说了一半。林祖恋个人的问题确有可能是真的，但如果乌坎村拖延至今的土地问题，以及类似乌坎村的土地问题仍得不到解决，哪怕换一个不那么“蹊跷”的时间节点进行抓捕，“病根”也依然没有被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