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位自首高官与“致命会议”魔咒

大陆又进入了反腐新闻密集期。原中宣部副部长鲁炜被提起公诉、年仅25岁的“90后”女干部刷新最年轻职务犯罪纪录等消息被曝出后，中纪委在北京时间7月31日发出通报，河北省政协原副主席艾文礼成为又一个省部级落马“老虎”。

这则通报的不寻常之处在于，在“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与“目前正接受调查”的常规表述之间，多出一句“已投案自首”。多家陆媒纷纷在标题上打出“中共十八大以来首位投案自首的省部级官员”。

不过《北京青年报》旗下官方微信公众号“政治圈”纠正说，艾文礼并不是十八大后第一个自首的。涉及曾轰动一时的“衡阳贿选案”的湖南省原政协副主席童名谦，在2013年12月6日（童被调查、免职之前）向湖南有关领导递交投案自首申请书，这一点在后来对他的庭审中也被公诉机关当作证据向法庭出示，法院在后来的判决中也认定童名谦有自首情节。

不过细究起来，这次对艾文礼的通报，的确是中纪委网站首次在对外发布中管干部审查调查消息时，使用“已投案自首”的表述。同时，艾也是最新一轮中共中央巡视（2018年2月至5月）之后，投案自首的落马官员。

中纪委官网上随后发布的文章也重点提到上述两点，还专门解释了《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监察法》中对于自首的有关规定，并在最后强调艾文礼案的意义：一方面反腐高压态势取得“卓著成效”，另一方面纪检监察机关的巡视“唤醒党员干部对组织的信任，对党纪国法的信任”。

对此网络上有分析指出，外界始终存在对于中共反腐如何做到制度化、常态化的讨论，中纪委此番的表态似乎说明，中共在进一步探索并完善巡视制度，将其作为纪检监察工作中的重要问题解决方案，最终发展为对“制度化、常态化”讨论的回答。

至于艾文礼的个案，防火墙外的媒体更关注他身上“毒奶粉事件救火队员”的身份。2008年三鹿奶粉被曝出三聚氰胺超标，后话是对中国乃至全球牛奶生产行业、奶粉销售行业都产生了巨大影响，当时则让河北经历了一系列人事地震。事发十天后，时任石家庄市市委书记吴显国、市长冀纯堂相继下台，时任承德市委书记的艾文礼临危受命，出任了石家庄市代市长，处理三鹿毒奶粉事件的善后工作。他曾在接受当地官媒采访时表示，毒奶粉事件出现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少数领导干部宗旨观念意识差”。

这应该算是艾文礼的高光时刻，在落马时被旧事重提，大概是因为大陆近期曝出的疫苗安全事件，在恶劣程度和影响力上都不输当年的毒奶粉事件，让国际媒体产生了联想。

不过话说回来，艾文礼具体涉嫌哪方面的违纪违法，确实有待官方进一步披露。在有进一步的消息之前，大陆媒体也只能用各种方法推测。而推测的一大“工具”，是2013年9月由习近平亲自全程指导的那场著名的河北省委常委班子专题民主生活会上，与艾文礼有关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艾文礼当时的自我批评是：“没有当好百姓的亲人、仆人，甚至掺杂了个人名利方面的考虑，追求轰轰烈烈有响声。”

事实上陆媒真正想说的是，算上艾文礼，参加过那场民主生活会的官员，落马比例已达到一半。在艾文礼之前被查的五个人，分别是原河北省委组织部长梁滨（2014年11月），原河北省委秘书长景春华（2015年3月），原河北省委书记周本顺（2015年7月），原河北政法委书记、人称“政法王”、却又在郭文贵面前犹如小弟一般的张越（2016年4月），以及原河北常务副省长杨崇勇（2017年4月）。

作为一个并不被公众所熟知的官员，除了投案自首，进一步构成曾经的河北官场塌方式腐败的一部分，才是艾文礼案最大的看点。

中共十八大前夕与之后，大陆有三个地区的腐败问题最为集中：一是无需赘言的重庆，直到今天还在不断用各种形式“肃清薄王遗毒”；一是山西，也是塌方式腐败，省委常委班子中有半数成员落马，直到近期山西官场的一、二把手还在提及政治生态重建，更重要的是这些落马高官大多涉及“西山会”的圈子，其中心人物是副国级“大老虎”令计划，而不久前受到舆论关注的“中央和国家机关党的政治建设推进会”，亦被认为与进一步肃清令计划的“遗毒”有关。

还有一个地区，就是河北了。河北“塌方”的中心人物是曾经的一把手周本顺，虽然法院判定他受贿4,000万元（1元人民币约合0.15美元）并不是十八大后落马高官中数额最高的一档，但他是第一个被中纪委通报“妄议中央”的，政治意义不容忽视。

近半年来，在大陆官媒的报道中，河北各地都在“传达并学习”关于“彻底肃清周本顺、梁滨……等人恶劣影响，持续净化政治生态的通知”。前文提到的最新一轮中共中央巡视结束后，中央第十五巡视组7月22日给河北做出的反馈就有“整治政治生态着力不够，组织肃清周本顺等人恶劣影响不彻底”一条，还表示“巡视组还收到反映一些领导干部的问题线索，已按有关规定转中央纪委、中央组织部等有关方面处理。”

如今“有关方面”还在处理，艾文礼已经投案自首了。重庆与山西还在为肃清“遗毒”而努力，未来在“肃清周本顺等人恶劣影响”方面，河北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