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海花岛下的隐密交易…

　　1月19日晚上，反腐专题片《零容忍》播出了第五集，海口市委原书记张琦坐到了镜头前，云淡风轻地回顾了自己的发家史。　　

　　张琦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学的是数学专业。出事前，他在海南待了31年，从政28年。最后的十四年时间里，他收受了1.07亿余元的财物。

　　从儋州到三亚，到海口，张琦是唯一一个连续主政海南三大中心城市的官员。他在2008年担任儋州市长，在2019年海口市委书记任上落马，他的履历，正好是海南房地产市场的一个完整周期。

　　专题片播出前几天，广州一家名不见经转的初创公司开始对外招聘，涉及营销、工程、财务、行政人事、物业等各类岗位。公司虽然名为广州瑞萌投资，但这其实是一家房地产公司。

　　公司的创始人，是蔡春萌。他之前的身份，是广物地产总裁。2019年10月，有媒体报道，因涉及一起行贿案件，犯罪嫌疑人蔡春萌被通缉。此前一年，在他的主导下，广物地产出售给了碧桂园。出逃前，有人在机场目睹当时的海口主要领导出事了。据说，当时领导刚休完假回来，惹祸的，是他的手机。

　　两年时间过去。张琦坐到了反腐专题片的镜头前。蔡春萌回到了国内，开启了第二次创业。而在儋州，两个人都无比熟悉的巨无霸项目，在一场大起大落的危机后，似乎也转危为安了。

　　去年12月30日，儋州市综合行政执法局公布了一则行政处罚决定书，勒令恒大自行拆除海花岛2号岛违规建设的39栋楼。

　　如今，十日期限早已过去，这39栋楼还在。听说他们申请了行政复议，并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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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很多官员，张琦的身上，拥有不少追风少年的色彩。他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

　　1988年4月，海南建省、成立海南经济特区。全国各地大约十万人，跋山涉水来到海南寻梦，这其中，就有27岁的张琦。他在母校淮南师范专科学校工作了七年后，到煤炭部淮南矿务局南方公司做了一名经理。

　　他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跳跃，是在1991年。他进入了刚成立一年的海南省农业综合开发实验区管委会，成了一名公务员。

　　这个实验区的主要职责，是吸引国内外资金技术，发展海南的种植业和养殖业。这个部门的最重要的工作，其实是招商。工商处的负责人，正是有过国企从业经历的张琦。

　　此后，张琦的仕途顺风顺水。他在官场的另外一个重要拐点，是在2008年，从海南旅游局局长调任儋州担任市长。

　　与此同时，蔡春萌也在这一年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1965年，蔡春萌出生于海南儋州的阳江场，乳名叫“阿小”。阳江农场隶属海南农垦局。创建于1952年的海南农垦，是仅次于新疆建设兵团、黑龙江农垦的全国第三大垦区，下面大大小小的农场有几十个。很长一段时间里，农垦是海南先进生产力的主要代表。

　　他的父亲，是阳江农场的退休干部。哥哥蔡春生，后来成为了阳江农场的副场长。

　　蔡先生在1985年考入广州师范学院，1990年留学英国。海归蔡先生没有像他的哥哥那样，进入体制内做一名干部，而是投身商场。

　　他回国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广东天贸集团，从业务员一直做到了副总经理。1999年加盟合生创展集团，担任集团副总裁兼广州地区总经理。

　　在这个岗位上，他打开了眼界，然后在2006年加入恒大集团，担任董事局副主席、执行总裁。虽然仅仅在恒大呆了两年，但这短短的两年，对恒大却无比重要。

　　那时，恒大还是一家小公司，许家印刚决定学习同行碧桂园的快周转，拉来了一票国际投行，准备冲击上市。当时，他们的土地储备只有600万平方米。但一年多以后，恒大的土地储备飙升了7倍，其中四分之一的土地储备，来自于江苏启东的填海造陆项目。笔者的好友曾经去启东实地探访，在将启动项目写入招股书的时候，那里还是一块没有拿到土地证的滩涂地。

　　后来的事情，你我都熟知。恒大上市失败，然后又成功，那段时间，或许是许老板最难忘怀的从业经历。

　　2008年，蔡先生离开恒大，联合广东物资集团组建了广物地产。在他的老家儋州，蔡先生，张琦，蔡先生昔日的老板许家印，各自都取得了重大成功。

　　广物地产虽然名字里带有一个广字，但1000多万平方米的土地储备中，有将近一半其实来自海南。他们在海南的第一个项目，是海口的滨江帝景。在儋州，他们开发了雪茄小镇；在三亚，他们开发了鹿山小镇；在海口，他们还有滨江海岸、滨海国际、海云府以及新埠岛项目。

　　广物在三亚的鹿山小镇项目，准确的名字，应该是三亚南丁新能源汽车服务基地。项目踏准了三亚想要在新能源汽车有所作为的雄心，规划了规划建设新能源汽车文化中心、汽车租赁中心、汽车营地、电动汽车车桩基地、汽车体验公园、汽车高科技体验馆等新能源汽车经营服务项目。

　　笔者查到一份项目的环评报告，上面显示，项目的展览馆项目占地3万平方米，房地产项目占地面积是：5万平方米。

　　《零容忍》对张琦违法违纪行为的表述，有一段是说：打着新能源汽车的幌子，帮助私营企业主违规获得17.4万平方米的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通过调高房地产用地比例谋取私利。

　　像对大部分落马官员的描述，《零容忍》也没有说这个私营企业主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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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大首次进入海南，是在2009年。他们的拿地策略，以及整个恒大的扩张秘笈，都被许家印几个字就概括出来了：买买买，大大大。

　　在江苏启东，恒大填海造陆近9000亩，2008年就敢估值340亿元。2年后的2010年，他们在海南儋州复制了这个模式，这次，他们直接填海1.2万亩。

　　2015年12月，海花岛一期开盘，疯狂销售了122亿元。恒大的朋友说，项目销售实在是太火了，他们不得不低调行事，不再公布海花岛的销售数据。项目所在的白马井片区，也成了儋州楼市的高地。

　　许老板显然对海花岛充满了感情，他的空客A319，时常会盘旋在海花岛的上空。海花岛希尔顿酒店的顶层，往来有高官，谈笑无笔者。

　　海花岛项目的一纸批文，可谓价值千亿。刚刚进入海南，就来了一个超大手笔。经历过上市失败的许老板，大概领悟到了一个道理，大力可以出奇迹，杠杆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此时，他的身边已经陆续聚集了一批神通广大又神秘莫测的人物，夏海钧，栾先生，王忠明，大抵如是。

　　笔者还听说，帮助许老板在儋州创造奇迹的，正是昔日的下属蔡先生。

　　2019年，和张琦关系密切的一名老板被留置，张琦预感不妙。他用手机发了几条信息，要求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几名私营企业主出境躲避。不久后，张琦落马。又过了不久，媒体报道说，蔡先生潜逃。

　　大厦崩塌之后，巨大的海花岛项目看起来是那么脆弱，一道指令下来，就可能是山崩地裂。儋州的一个朋友说，他其实挺不希望海花岛出事的：我们儋州只有两张名片，一个是苏东坡，另一个就是海花岛。

　　如今还留在海花岛的恒大员工，似乎已经没有继续坚守的毅力了。他们中的很多人被拖欠了工资和社保，他们中有人告诉笔者，拖欠的钱可能被抽走了：海花岛欠了几千万的电费该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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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最不幸的家庭，可能就是老公是恒大员工，老婆是新东方老师。

　　许家印现在每周都会做的一件事，是召开一次保交楼工作会议。去年12月26日那天的周例会，工程部门通报了复工和交楼数据，营销部门通报了按揭数据。

　　可惜，每项数据都让人丧气。

　　许家印和夏海钧都出现在了视频中，明显消瘦的许老板说，恒大在9、10、11月的交楼量都不足1万套，但随着复工复产的全面推进，12月份集团有115个项目计划交付，这个月还剩最后5天，我们必须全力冲刺，确保完成本月交楼3.9万套的目标：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躺平。

　　其实，恒大陷入危机后，最先躺平的，也许是对公司现状无比清楚的许老板。他当时已经意识到，再也无力回天了。

　　12月，恒大发了一则公告，声称无法履行担保责任。广东省政府立刻派出了一个工作组，央行也隔空喊话，敦促相关企业积极履行偿债义务。但很多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许老板要确保12月份交楼3.9万套，实际的数据距离这个目标还差一点。按揭贷款的下放，过去每个月能有几十亿，最近这段时间，已经下降到每个月仅仅几千万。

　　还有更糟糕的。许老板喊话的那几天，恒大的湖南公司、山西公司、广西公司、贵州公司，因为长期拖欠工资和社保，员工们直接不上班了。

　　现在，恒大的地方公司想要发工资，是有两个前提的：项目的监管账户里有钱；政府同意发放。曾经的第一大房企，早已丧失了对旗下房地产项目的掌控权。有的地方政府，甚至直接向恒大发出了裁员比例这样的指令。

　　去年的最后一天，恒大财富在官网上公布了投资产品的兑付方案调整公告，在今年最初的三个月，他们每月向每位投资人兑付本金0.8万元。

　　一名恒大员工在人生的巅峰时刻，一口气买了800万元的恒大理财产品。笔者拿出计算器，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帮他彻底算清楚了，如果这个兑付方案持续下去，这位员工拿回本金需要的时间是：1000个月。

　　前几天，恒大对内公布了黄历新年放假安排，员工们可以放假休息，大年初六再回来上班。一名在危机时刻选择坚守的员工说：今年可以回老家过年了，我七八年没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