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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胡春华(上)

www.creaders.net | 2022-09-11 23:29:36  北京之春 | 0条评论 | 查看/发表评论

一、

最近一段时间,除了传说中“习下李上”阴谋剧里面的习、李两个主角外,本来只有在旁边看戏资格的胡春华,忽然间竟成了海外各类媒体眼里首屈一指的大热门。

先是7月27日中共《人民日报》刊发了他的《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三农”工作的重要论述为指引,奋力开创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新局面》一文,其中52次赞美习近平,却对自己顶头上司和直接领导李克强藐而不见、只字未提,被舆论惊叹为正式向习近平宣誓效忠,也预示着他将更上一步;再是北戴河会议后他率先密集现身,比别人忙的多:8月16日当天参加三农会议、第二天主持稳外贸会议、8月19日参加推动就业会议, 胡春华如此越界插手刘鹤主管的外贸和韩正与肖捷负责的就业,外界解读是在为候任总理做准备;最近的是8月22日汪洋主持全国政协常委会围绕“坚持实施就业优先政策”协商议政,胡春华罕见的应邀到场听取意见并发表“指示”,而同日他还视频参加了“可持续市场倡议”中国理事会成立大会,新华社报道说“副总理胡春华、英国王储查尔斯分别发表视频致辞”,更被视为俨然是准总理和等同于“王储”。

《日经亚洲评论》直接划重点说:“一个名字受到特别关注,那就是中共副总理胡春华”,《日本经济新聞 》甚至讲“如果胡春华在二十大上成功进入政治局常委,他可以被视为习近平在 2027 年党代会上的潜在接班人”。当然,这些媒体评论的同时,还念念不忘追溯一下曾经有过的糗事:“他有段不能被忽略的历史,就是曾被胡温视为隔代接班人。和他一起被当作接班人培养的孙政才已经被习近平拿下,关进大牢,胡春华侥幸逃过一劫。要真能在今年接任总理,那就是咸鱼翻身,创造了历史——从一个高危的废太子变成排名第二的常委,顺利接班了”。 

我进北大的时候,胡春华已经远赴喜马拉雅山山麓,在雅鲁藏布江两岸稀薄的空气里扛着几百斤麻袋翻山越岭了,因此我和他始终缘吝一面。但是,那时胡春华的轰动效应和热浪余波还远没有消散:三角地橱窗里贴着从《人民日报》到北大校刊等等登载他事迹的各种报纸和他到处发言做报告的大幅照片,校园中不时能看到还没来得及清除或者特意保存的“向胡春华同学学习”的标语口号,思想教育、政治报告的大会小会上反复提到他的榜样力量和典型作用。

二十一世纪之前的共产党中国,是一个靠着光辉榜样和先进典型支撑起来的社会,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特定的榜样群体和典型人物——到了二十一世纪,则只剩下俯仰皆是、此伏彼起的犯罪群体和层出不穷、青出于蓝的反面典型“永远在路上”了——:五十年代是工人、农民和李瑞环陈永贵,六十年代是解放军和雷锋欧阳海,七十年代是各行各业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新生力量、反潮流英雄和张铁生黄帅,到了八十年代则变成了知识分子及其核心代表大学生。

八十年代大学生的辉煌尊荣和如日中天,是当今后浪们做梦都无法想象和难以企及的:他们不但眼下是“天之骄子”,未来更是祖国栋梁和民族希望,所以八十年代三天两头一个的典型模范人物基本上都出自大学生,像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名扬四海的张华和徐良。当年胡春华的风靡享誉和脍炙人口,绝不亚于后来的张华和徐良,只不过成为英雄的时候后两者已经盖棺定论——张华与鬼为邻、徐良终身残疾——,而胡春华却是仅凭着一个决心就提前预支了今后的荣耀。细想起来,这样仓促鲁莽的树立典型模范是挺有风险的,万一有一天“王莽谦恭下士时”了怎么办?不过共产党一向实用主义,利字当头,只好毛手毛脚的“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了。 

二、

如今的我们,终于熬过了慢慢岁月长路,卒子跨过河,自己也成了当年共产党恨之入骨的“操纵、利用”我们的老谋深算的“长胡子的人”,又看尽了遍地心机深重、未老先衰、阴骘狠辣、唯利是图、一无所信的中国当下年轻一代,于是总是一厢情愿的把当初那个年代青春的自己想象的纯真无辜、白璧无瑕。其实认真回忆起来,那会儿我们并非真的像现在心理上浮现的那么傻白甜,所以甫一听到胡春华的事迹,我们本能的反应就是:此人独辟蹊径、另出奇兵,如此大胆敢为、剑走偏锋,着实不简单。

胡春华自己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我们是没一个人相信“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肩负起时代赋予的使命”这种鬼话的。那时的西藏,神秘固然神秘,但完全不是今天伪白富美、高富帅和小资们心里与眼中四分之一潇洒的说走就走、四分之一凡尔赛、四分之一波西米亚风、四分之一洗涤灵魂和净化心尘的离天堂最近、最圣洁的地方,我们再不了解国情,也还知道:那个蛮夷凶险的化外之地是祖国最不需要大学生的地方,而真正立誓要肩负起时代使命的有志青年,都一股脑的奔向国家体改所和国务院农研中心去了。不过,我们信不信、甚至胡春华自己信不信都不重要,领导信了、或者领导假装信了就够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风云变幻、一日千里的历史时期,青年楷模推陈出新,而我们周围那些个北大的年轻偶像级人物,则可谓日月交辉、璀璨绚烂、目不暇接。胡春华像一颗流星,疏忽一瞬,很快就黯淡泯灭,在我们的生活里和视听中销声匿迹、无人问津。之后在燕园里的我们,有的轻歌曼舞、追蜂逐蝶,有的小楼一统、凿壁夜读,有的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有的鼓动风潮、际会时势,在青藏高原上与天葬台、高原红、生死书、六界三道作伴为伍的胡春华,遥远虚无的像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上和轮回中,早就被大家抛在脑后,遗忘得干干净净,不再有人关心、甚至问起他一下。 

大约过了有十几年,胡春华有次悄悄回了趟北大,我才又一次听说和想起了这个名字。见了他的人告诉我,胡春华外表已经老的难以认出,而且一身是病,这些年他跑遍了整个西藏:“西藏真不是一般人能呆的地方!”至于他表现的怎么样、目前担任何等职务,我们似知非知、不甚了了,也没有用心去打听和记忆——似乎我们都相信,这个人在昙花一现之后,哪怕没有后悔放弃、最终脱逃,也注定会平平淡淡的度完一生;即便万一有了意外的不平凡,最多也就是又一个高尚而不幸的孔繁森。 

中央机关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干部到西藏挂职几年回来会提升半级,所以也不乏人们去飞蛾扑火,我的几个朋友都是如此,回来后也都对西藏不是正常人受得了的地方这一点刻骨铭心。不过对此最感同身受的,恐怕是胡春华在西藏和团中央的双料前任胡锦涛。

胡锦涛1989年1月进藏主政,身体始终无法适应高原的恶劣气候,尤其是心脏不堪其扰,一年里有很多日子都是在北京休养。有段时间他迫切希望调回北京,主动提出愿意到国家教委降半级当个副主任,结果竟被教委婉拒。这一不为人知的秘闻,是国家教委一个司长告诉我的,应该属实。由此一插曲可以想见,胡锦涛未来第四代领导核心的地位,也是邓小平在十四大前仓促间拍脑袋定下的,这倒完全符合他几十年持之以恒的用人惯例,而胡锦涛本人肯定是在最后一刻才知道天上真的会掉下馅饼的。没陷进国家教委那个死水一潭、暗无天日的活死人墓衙门,对胡锦涛当然是万幸,国家教委后来是痛悔还是庆幸就不得而知了。

那些年在数不清的大会小会上远望之外,我和胡锦涛面对面的零距离有三次:一次是某年五月三日晚上,北大举办纪念五四青年节篝火晚会,他带着李克强一行人鱼贯登上五四操场西边青砖水泥的简陋主席台,与正站在北侧连栏杆都没有的狭窄危阶上迎候的我握手、问好;第二次是他在贵州期间,北大团委组织了大型暑期社会实践团去贵州考察,结束离开前省里举办告别晚宴,胡锦涛作为当地首长和共青团老领导出席致辞,席间我也上前给他敬酒;再一次是那年郝平初做北大学工部部长,新官上任,花大力气筹办了一个“大学生青年知识智力竞赛”,五月三日晚上在老电教楼举办,英语系教师、后来新东方三剑客之一的王强主持,那天晚上正在北京的胡锦涛光临北大,先去了五四操场一年一度的纪念五四篝火晚会,然后步行几分钟来到竞赛现场,就坐于我的左前方。那个年头的胡锦涛,年轻英俊、活泼生动,一副热情洋溢、健康向上、人见人爱的十全青年样子。多年后我再在电视上看见他,已经变得面无表情、呆若木鸡、气短嘘长,人皆称面瘫。胡锦涛从精神到身体的蜕变,西藏消耗人的经历起了推波助澜之功。 

三、

又过了十几年,到了2009年,十八大临近,习、李接班指日可待,而隔代指定的十三年后将取代习、李的第六代候任领导人胡春华和孙政才也浮出了水面,预计十八大上就会进入政治局。此时的胡春华,不但早已离开西藏,而且已经经历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分级火箭式跳跃:一次入团中央、二次入藏、二次入团中央、河北省省长、内蒙古自治区书记。这年秋天一个清凉萧瑟的晚上,在北京簋街著名的花家怡园四合院店的古筝伴宴声中,我们无意间聊到了胡春华。

一个在国务院当局长的学弟,在忍不住控诉中国官场毫无规则和随意任性时,颇为不平的说:为了让胡春华未来名正言顺、没有纰漏的成功接班,中组部居然将他的民族成份从土家族改成了汉族!如果学弟说的是真的,这恐怕是世界上不多人知道的一个秘密。胡春华的家乡是湖北省宜昌专区五峰县马岩墩村,五峰是土家族自治县,土家族占大多数,他如果是土家人也顺理成章;而改变民族一说,也符合中国政治文化和官场逻辑:共产党嘴上唱着“工人无祖国”、“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但骨子里还是传统狭隘的“汉贼不两立”,更不懂奥巴马式的政治正确,所以总瓢把子大当家的必须血统纯正,由《素女经》第一个实践者的后裔入承大统才是王道和正宗。只是不知道胡春华十九大之前成了废太子后,中组部是否承希上命或者揣摩朕意,又悄悄给他改回了土家族。 

五、六年前,现在是内蒙政界高官的一个朋友带着两个小兄弟到北京,我们一起在夜总会唱歌,两个小兄弟则从头到尾坐在包房外面的局促走廊里负责买单。翠袖围香、鲛绡笼玉间,我问朋友:“咱们师兄在内蒙,没拉扯一下校友?”朋友咂咂嘴,不满地说:“嗨,别提了,我还真去见过他——装糊涂,一句不提,反倒向我了解了好多地方情况”。胡春华受抱怨的这点,倒颇似李克强。

据说,李克强不但没有亲手提拔过一个北大人,而且打在河南起就刻意疏远避嫌。虽然中国官场早就江湖和黑社会化,输货权门、跑官鬻爵、“成伙作势”、拉帮结派已成常态,但说到底这都是低层次、不入流的,真正顶级高大上的,真还并非如此:像赵紫阳、胡耀邦那种有大气度、大胸襟、大境界和胸怀天下、五湖四海的,或者像李克强、胡春华这样深谋远虑、志在社稷、大略足智、不落把柄的,反倒不屑、忌讳搞自己的班底、圈圈和山头。2016年8月胡石根再次被判刑入狱后,有人期盼、幻想胡春华能对同班同姓同学眷顾旧缘、施以援手,从上面他对同朝为官的校友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为人看,此想真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李克强位居鼎司、执掌重器之后,带红了好多同班同学,我熟悉的就有陶景州、姜明安、谢思敏等等,此外还有不少我不知道名字的“上下铺”。本来,陶景州是国际级大律师,姜明安是国内著名法学家,但他们属于小众,在专业圈子外知者寥寥;使他们成为准公众人物、获得大众流量的,是对与总理同学日子的记忆。前面所说这些人都是出类拔萃的,有些等而下之的,就不那么体面了:据说有我不认识者,退休赋闲之后就被掮客拉着四处跑,每到一个城市见了地方首长,掮客必定第一个推销他:“这是总理的同班同学”!

于是此人微微颔首,然后大剌剌坐下,任凭地方大员扔下掮客在一旁不顾,围着他跑前跑后、嘘寒问暖、极尽阿谀,始终表情淡漠、一言不发。挺有意思的是,那些李克强五年多北大生涯里花了大部分时间从事的学生会、团委工作中的同事和密友,却竟然没有一个像同班同学那样回溯总理的峥嵘岁月。和李克强遭遇类似,这些年北大中文系也冒出了很多个胡春华“在北大的唯一联络人”,我一起吃过饭的就有两、三个。有次我问其中一个人:“你们同学怎么那么左呀?人家东莞这么多年花红柳绿、夜夜笙歌都太平无事,他一去就斩尽杀绝、寸草不留,太过分了!”该人低声对我说:“他其实根本就不左,这次是他刚到广州后,有人就挖坑整他,把东莞的事捅到央视曝了光。他被逼无奈,只好下狠手了”。 

二十九年前的差不多今天,李克强和胡春华几乎同时离开了北大:胡春华行程8000多里、路途二十几天,历尽千辛万苦辗转入藏,走向吉凶莫测、无法预料的不可知未来,去到蜗居于荒凉边陲一个破败黯淡建筑里的自治区团委组织部做一个枯燥冷寂、抄抄写写的“干事”;李克强则从宁静安谧的西郊燕园象牙塔中破茧而出,驶往二十几里外帝京繁华喧闹的核心地带崇文门内那座崭新巍峨的白色大厦,奔向可以想见、一望无际的锦绣前程,去“把握共和国的脉搏”、搏激中枢、大展宏图,开启了他的火红岁月:先当团中央学校部部长,半年后成为团中央候补书记。

胡春华一炮而响、炙手可热,被塑造成全国大学生榜样和楷模的那几个月,正是李克强在北大倒数时光。不管是李克强助推胡春华脱颖而出,还是胡春华铸造了李克强在北大的又一次辉煌、使他的履历更加光彩夺目、引人入胜,总之胡春华和李克强的悠深渊源绝非他与习近平的关系可以相提并论。如今,他在回顾、总结总理治下领域的成就时,却居然一句不提自己的师兄。虽然李克强见怪不怪、习以为常,换了自己也会同样行事,但到底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他再推己度人,再“宰相肚子能撑船”,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再被中共冷酷残忍、六亲不认的政治文化打磨的麻木不仁、铁石心肠,想必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四、

不论胡春华在二十大上能否进入常委,他都是中共历史上所有顶层领导人中绝对空前、更必定绝后的最苦大仇深的那一个。 

首先是他的出身和早年生存之苦。要说所谓“逆袭”,谁都无法够得着胡春华的九牛一毛。他在中国最贫苦农村中的最贫苦家庭里降生、成长,和侯服玉食、膏粱锦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太子党纨绔子弟们活在天堂和地狱两个世界,和从小到大生长在大城市、丰衣足食、从没在农村煎熬过的陆昊们也少有共同语言。李克强倒在农村呆过四年,但那是暂时离开度过了整个高中前岁月的省会合肥去下乡改造、“接受再教育”,胡春华则打在娘肚子里就开始改造和天赋再教育城里知识青年的资格。

胡春华后来敢于、能够去忍受当初根本看不到尽头的西藏式的残酷折磨,跟他对与生俱来的恶劣条件和艰难环境早就安之若素分不开。顺便说一句,虽然最为困苦,胡春华却是中共有史以来全部巅峰人物中唯一一个状元级别的天才。要知道,1979年是文革后恢复高考至今相对学生水平考题最难而且录取比率最低的一年;79年的五峰县状元,程度要比77、78年全国状元高出不知多少个数量级;能在79年成为五峰县状元,放在后来其他年份弄个全省状元毫无问题——更别说,他还刚满16岁呀。在那种绝大部分人都自生自灭、朝不保夕的草芥蝼蚁般生活状态下,能创造这样的奇迹,可见他是多么的聪明、勤奋和刻苦。

在老一辈共产党人中,毛泽东勉强混上了一个师专,凭关系走后门也只能在北大当个被人看不起的图书管理员,一辈子耿耿于怀;张国焘考进了北大,而且还是理科,但他从入校第一天起就不务正业寻衅滋事,学习可想而知;邓小平们痛感祖国积贫积弱,发愤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国内学校犹感不足,居然万里之遥坐着三等舱海上漂泊数月去欧洲求知,令人感佩至深,只可惜没经得住巴黎花花世界和咖啡面包的诱惑,无心求学,成天在欧洲游荡,几年下来不但一个洋码子没学到,连中国字都耽误的一塌糊涂。近几代领导人里,江泽民、胡锦涛上了上海交大和清华,但他们专业水平如何,始终没看到有太多值得吹嘘的成绩;至于眼下这个习核心,更没得瞧了:当年大学数学考试两个分数相加,他创造了分子加分子、分母加分母的习氏定理,至今以人君之尊,还仍然白字连篇。 (作者:高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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