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摊上事儿！失踪石油大亨曾是中共代理人

香港民事案件审判中所披露的信息可能导致中国在安哥拉贪腐案件中承担责任。

一位与多桩贿赂案件有关且受到美国政府制裁的石油大亨在安哥拉从事大量交易的同时，还在秘密为中国执政党服务。这是这位人士的长期商业伙伴向香港法院透露的。

中国官方数十年来一直否认臭名昭著的中间人徐京华（Sam Pa）是应北京命令而在安哥拉寻求石油开采权。自由亚洲电台今天首次报道的这份证词驳斥了这一说法。

徐京华于 2015 年在中国的一起腐败案调查期间被捕，自此销声匿迹。他的前合伙人罗方红（Lo Fonghung）正在起诉徐京华的妻子冯婉筠（Veronica Fung），争夺他们所建商业帝国的控制权。在徐京华和罗方红共同经营的公司中，徐京华从未被列为股东，而冯婉筠则是徐京华的代理人。徐京华失联已近九年，罗方红对冯在徐缺席情况下就企业事务投票的地位发出挑战。案件始于 2020 年，目前仍在审理中。

根据 RFA 获得的法庭记录，罗方红在去年 11 月的民事法庭听证会上接受盘问时，详细讲述了中国政府如何利用他们几家公司作为掩护，进入安哥拉。 

罗徐二人的首次合作是在 2000 年代之初，他们通过一次成功竞标打入安哥拉石油市场。这个非洲国家当时刚刚走出一场长达 27 年的血腥内战。罗方红称，他们是根据中国共产党的机密指示而采取的行动。

“我那时直接给中共中央工作，”她告诉香港的法庭。

2014 年 3 月，一名中国工人走过安哥拉卢班戈的一处建筑工地。安哥拉目前欠中国各大银行 210 亿美元，几乎相当于该国年经济产出的三分之一。（路透社/Herculano Coroado）

“我们获取石油资源的行动，是要打破美国和西方国家在非洲和安哥拉的已有战略模式，所以我们必须保密。” 

罗方红说，她和徐在安哥拉的任务必须以一个私有商业企业为伪装，否则可能引起中国战略竞争对手的反对。她表示，这一做法成功地完成了任务。

“那时的中国最初每天只能从安哥拉得到1万桶（石油）。经过我们的努力，我们每天可以得到 40 万桶，”罗方红说。

而今，安哥拉的石油绝大多数流向中国。

徐京华（左）、莫斯科城市开发建设副市长马拉特·胡斯努林（Marat Khusnullin，中）和中国铁道建筑总公司扈振衣在莫斯科签署了一项地下交通合作协议，2014 年 5 月 19 日。（美国商业资讯）

北京长期以来一直否认徐京华及其公司与中国政府有任何形式的关系；而罗方红的说法并不只是把一个秘密关系暴露在大众面前。

如果所言是真，这一证词还将把北京卷入安哥拉一起正在针对两名将军所进行的腐败案调查，二人均与安哥拉前总统若泽·爱德华多·多斯桑托斯（José Eduardo dos Santos）关系密切，而这位前总统的任期以大肆敛财而著称。

两名将领被控在战后与中国实体进行的石油交易中有腐败行为。徐京华和罗方红的主要公司之一中国国际基金（中基）就在这些实体之列。牛津大学法学教授韦德（Rui Verde）称，该案被视为“安哥拉有史以来的最大罪案之一”。

自二十年前结束内战以来，这个撒哈拉以南国家频陷大规模贪腐丑闻。这个案件不过是最新的一起。

韦德告诉 RFA 说：“2002 年其实有机会开启新篇，但却以失败告终。原因之一是流入安哥拉的那笔中国资金无从问责。”

原油

今天的中国是安哥拉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但这个关系的建立是一个缓慢而昂贵的过程。安哥拉的内战长达 27 年，战火一直持续到 2002 年。在此之前，西方国家早就锁定了大部分石油市场。

北京支持的一方落败，因此想要分一杯羹对其而言并非易事。 

“安哥拉是一个石油储量极为丰富的国家，但中国政府进不去。该国石油当时的主要控制者是英国、美国、法国和意大利。”罗方红告诉香港法庭。

“所以，中国政府当时希望我们能够通过其他渠道进入这个国家，获得资源。”

罗方红称，她和徐京华就是这些“其他渠道”中的一部分。2002 年抵达该国后，两人利用徐京华与当时总统多斯桑托斯的长期友好关系，拿下了利润丰厚的合同，为该国重建基础设施和开采丰富石油储备。得到中国国家支持的中方银行为交易提供了数十亿美元贷款。

罗方红的律师 William Wong 没有回应多次评论请求。徐京华据信仍在关押之中，无法找到其联系信息。

2022 年在安哥拉提出的、正在走法律程序的另一起案件中，检察官指控罗、徐二人和两名安哥拉将军利用这些合同侵吞了数亿美元。该案是多斯桑托斯的继任者在其 2018 年辞职后所进行调查的大量案件的一部分。

检察官指控说，15 亿美元的中国石油付款从未支付给安哥拉，而是被暗度陈仓，运至徐京华及其同伙外加前安哥拉高官所控制的一家香港公司。

检察官还指控 ，本应用于在安哥拉修建便宜公共住房的数亿美元最终流入了由中国国际基金控制的账户。

中基在整个非洲都面临着类似的指控。2014 年，徐京华因在津巴布韦资助该国情报部门对政治反对派进行恐吓而被美国政府制裁。2017 年，一家美国法院判处几内亚前矿业部长七年徒刑，罪名是接受中基公司 850 万美元贿赂和洗钱。

腐败对安哥拉的发展产生了破坏性的影响，类似的重创还来自对北京的负债。

目前，安哥拉欠中国各大银行 210 亿美元，几乎相当于该国年经济产出的三分之一。仅仅还债就占用了一半的政府预算。然而，普通的安哥拉人并未从中丝毫受益。徐京华和罗方红第一次抵达安哥拉首都罗安达至今已经 20 多年。联合国估计，66.6%的安哥拉人要么生活在贫困之中、要么面临陷入贫困的危险。

时任安哥拉总统的若泽·爱德华多·多斯桑托斯（右）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外的欢迎仪式上视察仪仗队，北京，2015 年 6 月 9 日。（路透社/Jason Lee）

恶债

安哥拉正在中国的重重债务下挣扎。牛津大学的韦德指出，罗方红的披露或许提供了一条出路。 

如果徐罗二人并非私人商务者、而是作为中国共产党的使者行事，安哥拉领导人可以根据“恶债”理论向仲裁法院提出取消债务的请求。

“是否构成恶债有两个衡量标准。这笔款项没有用于公共利益，以及债权人知道或有理由知道这笔款项不会被用于公共利益。”韦德告诉 RFA。

“问题在于，徐京华当时是以私人身份行事，还是根据中国政府的明确命令行事。”韦德补充说。“如果发现他是在根据中国政府的明确命令行事，那么围绕这一点我们就有一个问题。”

中国驻华盛顿大使馆的一位发言人邵和松（Hesong Shao）通过电子邮件告诉 RFA，他对中基在安哥拉的交易详情并不了解。但是，中国“与非洲国家的伙伴关系始终建立在相互尊重、平等和真诚合作的基础上。”他补充道。

“中国在非洲开展的项目和更广泛的中非合作为非洲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也改善整个非洲大陆的生活。”Shao 表示。“非洲人民对此最为了解。”

徐京华和罗方红与中国政府的广泛联系已有多处记录。2009 年的一份美国政府报告概述了他们的公司“与中国情报界、公安部门和国有企业的联系”。然而，根据泄露的外交评估，中国政府的其他部门似乎急于与徐京华保持距离。

同床梦难安

罗方红的证词表明，中国政府从一开始就对与徐的合作持谨慎态度。她回顾，徐京华曾在 2000 年代初被宣布破产，没有资格担任香港公司的股东或董事。

“徐京华当时负债累累，他的护照被政府没收，”罗方红说。“在国际上，他曾参与推翻或支持一些非洲国家，所以有些敌人。”

徐京华的债务和远非完美的声誉使他在中国政府的支持者感到紧张。但他“在安哥拉高层的关系”意味着无论如何，“国家愿意用他”。 

然而，他们的支持附有条件。其中一项具体要求来自中国强大的经济规划机构：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发改委坚持，相关公司的实际控制权需由罗方红持有。

“只要他与我合作，他就会得到中国政府给他的政策，他也会拿到资金。”罗方红告诉法庭。“这些资金的总额应该按数百亿美元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