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民主党人对中国古代儒家学说的评析

   陈树庆来稿：互联网的发展，虽然受到共产党内某些腐朽、顽固的反动势力百般破坏（如网络阻断与封锁），甚至不少网上撰文者还受到了文字狱的迫害，但自由的火花还是势不可挡地熊熊燃烧了起来，掀起了空前的文化反醒与文化复兴，相对于上世纪"五•四"运动前后的第一次新文化运动，这次网络新文化运动可称之为中国的第二次新文化运动。在这次网络新文化运动中，涌现出无数笔功高强的作者，其中不乏有对儒学大加推崇的，这对复兴传统文化与充实现代文明都有一定的意义，同时也感染了我对儒学再次研究的兴趣。

    儒学作为一个思想体系及其所体现的一系列人生和社会价值观，它的产生与提出，有该思想体系的主张者们在特定历史状况下对人性、对社会的独到理解。由于儒学曾经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迎合了中国封建专制社会的现实之需要，而在中华传统文化中确立了其主导地位，并在实践中发展成熟。在儒学思想熏陶下的每一个中国人，其行为方式也或多或少地会受到儒家精神的影响，所以说，学习、分析和评判儒学，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在意识形态上评判历史与现实社会，也是在评判我们每一个人自己。

    我认为，儒家基于人性本善（孔子、孟子之说）或人性本虽恶但后天可教化（荀子之说）的认识，所倡导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形式上表现为礼治，在内容上倡导的是德治，在本质上无疑就是人治。

   一. 礼、礼治和礼教

    礼，源于周朝的先民在祭祀天地、祖宗的仪式中，根据辈份的"尊尊"、血缘关系的"亲亲"、"男女有别"等作为基本原则来确定资格先后和地位高低的习俗。周初统治者吸取商朝众叛亲离而灭亡的教训，以家族本位主义为出发点，将"礼"所包含的一套宗法制度运用到国家统治上，使"礼"得到国家强制力的贯彻与保障而具有了国法的性质，即所谓礼治。到了春秋时期，礼崩乐坏，周室衰微，诸侯纷争，百姓难安，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怀念西周过去的"王道"好时光，建立了以"仁"为核心，以"复礼"为依归的思想体系，并以此作为儒家的理论基础。主张"为国以礼"、"上好礼则民易使也"、"安上治民，莫善于礼"，我们称之为礼教。

    礼治的基本内容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宗法等级制度，它以"亲亲"、"尊尊"和"男女有别"等作为基本原则，目的是"于亲亲之中，寓贵贵之义"，"借正父子之伦，以严君臣之分"。从社会来说，"天子作民父母而为天下主"，皇帝乃最大的"家长"，官吏成了庶民之"父母"，整个社会乃至于每个角落都是家长制统治。于是家族中的"孝"，国家中的"忠"就成了封建法制的信条，目的是引孝为忠，正如后来的汉宣帝说得十分明白："导民以孝，则天下顺"。礼教维护以君权、父权为核心的宗法等级特权制度，不仅是儒家礼治的要害所在，还被历代封建统治者发展成"三纲五常"的伦理，并以义务为本位，将国民个人的独立、自由和幸福置于家族和官府的双重压抑下，阻碍了进步，是导致中国从文明古国逐渐落后乃至最终沦落到受辱于西方列强的重要原?
因之一，是儒家学说中糟粕最多、最反动、"吃人（鲁迅语）"的部分。

    礼，对于人的行为要求，其核心是"节制"与"克制"，也即培养和建立人的自我约束能力，正如孔子所言"克己"才能"复礼"。人之所以要有礼，《史记》作者司马迁认为"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忿，忿而无度量则争，争则乱。先王恶其乱，故制礼义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不穷于物，物不屈于欲，二者相待而长，是礼之所起也"，其根本要旨在于使臣民在伦理道德和各种关系中严格自我约束，不致犯上作乱。我们认为，祛除旧"礼""贵贱有等"的宗法等级制度之封建糟粕，礼，从对人的自我约束上理解，仍就是现代文明人所必须的，只是新"礼"的内容应当是将旧礼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体现在"公民权利平等，尊重他人的权利和自由"而已。

    二. 德治

    儒家在一定程度上认识到民众的重要性及其反抗力量的强大，荀况曾引证古语说："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所以比较重视民心向背，反对苛政、暴政，主张"省刑罚，薄税敛"，提倡德治或德政。其根本要旨在于要求统治者将剥削和压迫限制在百姓可以承受的程度上，而不致于逼得百姓忍无可忍、挺而走险。

    儒家所谓的"为政以德"是为了"以德服人"，从内在心理上维护当权者的威望。德治要求当权者主要是君主要以身作则、施德行仁，"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对于从道德上约束了统治者的恣意有一定意义。儒家还特别重视对民众的道德教化的作用，认为"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儒家"德治"内容中不仅包含着社会责任与个人修养的一面，如"朝闻道，夕死可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知耻近乎勇"、"见义而不为，非勇也"、"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等等，还包含有反抗压迫的一面，例如孔子主张人民可以指责"君不君（君不象君）"，
孟子以"民为本，社稷次之，君为轻"民本主义为基础，提出人民有推翻暴政的权利"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暴其民甚，则身弑国亡"、"闻诛一夫纣矣，未闻杀君也"，这也是儒家学说还能被压迫下忍无可忍的民众所接受的一个重要原因，同时通过对前朝统治者的"昏庸、腐败与暴虐"进行谴责，还为每一轮"推翻暴政，救民于倒悬和水火中"而建立新朝代的统治者找到了正当性（合法性）的理论根据。

    德治，是儒家学说中最文明和进步的部分，但历史上的封建统治者大多是伪德之治，就象现在的"假三个代表"、"假德治"一样，乃"好话说尽，坏事（严重侵犯人权、盗窃与掠夺国资民产）干绝"而已。所以除了民主和法治社会人民能够通过选举和依法弹劾把公共权力最终握在自己的手上外，在人治社会期望明君和清官来造就真实与持久的"德治"是靠不牢的。

    三. 人治

    儒家礼治和德治的实质是人治，并阐明"为政在人"、"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反过来说，要确保人治，就必须将"礼治"和"德治"进行结合，惟有做到修身——"仁而威，惠而信，修身而天下服"，齐家——"能明顺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便章百姓"，才能最终平天下——"百姓昭明，合和万国"。

    在儒家看来，政治的好坏，国家的治乱，取决于统治者的人治，关键在于君主和官吏的品德与能力。儒家主张"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所以儒家认为，最高统治者个人品行、素质的好坏非常重要，"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不敢正？"、"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并认为当权者"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对于选拔官吏，儒家强调要举贤才，尊贤使能。孔子说："虽有周亲，不如仁人"。孔子依人的道德品质分为两类："直"和"枉"。他说："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认为只有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才能把国家治理好。

    儒家在人与法的关系上，主张"有治人，无治法"，特别强调人的作用："法不能独立，类不能自行，得其人则存，失其人则亡。"、"故有良法而乱者，有之矣；有君子而乱者，自古及今，未尝闻也"。但是，儒家并没有完全否定法律及其强制作用，在帮统治者"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中，除"诱讲以仁义"外，总是忘不了"束缚以刑罚"，主张"德主刑辅"。如孟子说过"徒善不足以为政"，"善"与"法"必须互相配合，但更强调人的作用，主张"法不能独立，类不能自行，得其人则存，失其人则亡"。在孔子对其学生子路谈论如何当好领导问题时说"夫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矣。"，也可见，儒家言人治，并没有漠视法和刑在一定条件下的作用，只是更侧重人治而已。

    儒家对人与法关系的主张，现今看来仍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只是现代民主社会的主权者由少数统治者变成了全体公民，为了公共事务的管理"得其人，失其人"，我们不可能让所有民众一天到晚化精力去"选举"、"监督"或"弹劾"统治者，大家都有许许多多私事要忙乎，所以对于日常政务，用法律去"法治人"——法律规范统治者的权力，分统治者的权力而让他们相互之间"人治人"——分权制衡，看来更是一种"理性的选择"。

    四、"六艺"之"乐"

      当然，儒学除包含"礼治、德治、人治"的核心内容外，还通过
"六艺：《诗》、《书》、《礼》、《乐》、《易》、《春秋》"等形式来加以贯彻，对当时传统文化的发扬光大和中华文明的继延都有一定作用。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乐"，因"乐"为常常和"礼"一并使用，合称"礼乐"。

     "乐（yue）"者，可作多种解释，同音解释是"悦"也，同字解释是"快乐"的"乐（le）"，其含义相同，按现代理解，就是音乐和娱乐。当时是指谱曲于《风》、《雅》、《颂》等《诗（诗经）》上，能以声唱之，能以琴瑟钟鼓奏之。

     乐，对于个人来说，起陶冶情操的作用。本文作者缺少音乐细胞、五音不全而没有几首歌会唱，但因和单称峰、聂敏之、王荣清等一起编印《在野党》杂志，不肯向警方说出《在野党》杂志在哪处打印店打印，1999年末被当局秘密禁闭于杭州遣送站的一小屋内四个多月，由于能唱少年时在新登中学就读期间所教的《苏武牧羊》、《满江红》等曲，聊以自慰、打发时光和坚定意志，尤能体会出"乐"的这个作用。

    正是由于"乐"具有"雅俗共赏、易于流传"的特点，它的另一个作用，对于统治者来说就是"与民同乐"以缓解社会矛盾，或"寓教于乐"以凝聚人心，所谓"王者功成制乐、治定制礼"、"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政刑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

    上世纪抗日战争的艰难岁月，许多抗日歌曲和文艺演出对我军民同仇敌忾就起了很大的作用；中共建政过程中也充分体现了他们是用"乐"高手，只是现在因腐败而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时，黔驴技穷，只能用"靡靡之音"和"清宫勾心斗角的哀怨剧"为主打来麻痹人民的精神罢了；美国发达的电影、电视和其它文艺作品能深刻揭示人性、反映爱和自由的精神，说明他们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们中国民主运动在这一点上还是薄弱环节，可能与缺乏这方面（音乐、文艺）的人才有关。

    我们深知，社会形态的更替与发展，就无可避免地要对维护旧体制的思想体系和某些行为方式进行否定，为创立和维护新的社会形态需要确立新的思想体系和行为方式。正是由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连续性和继承性，不仅包含了某些形式结构上的连续性和继承性，还蕴涵着内容与实质的许多共性，因此，对于推动社会文明进步、以实现民主法治为宗旨的中国民主党人，我们对中国社会已有的思想及其理论体系就不敢也不能全盘否定，同样不应该被动地、不加思索地全盘接受，上文对于儒学的研究和评判，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完成的。比之网络上许多堪称"新儒学大师"的朋友，我承认对儒学还造诣不深，本文如有班门弄斧之处，欢迎批评指正。

                      2006年 4月 21日完稿于中国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