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孔子不如章子怡”奇谈怪论说开去

     一段时间以来，我国的学者、专家、文人出现了一个怪现象，就是开始一窝蜂地去动摇我国赖以生存数千年之久的传统价值观念，就好比一伙不肖子孙，对着祖宗留下的巨宅发起了大规模的哄抢，于是推墙的推墙，揭瓦的揭瓦，挖墙角的挖墙角，掘地基的掘地基，好不热闹。每当一个人从瓦砾堆里扛着一根房梁走出来时，媒体都要一拥而上，于是那个人便对着镜头风光十足地说，“乖乖，这家伙好沉。我拖回家去又可以垫高我的房基了，官府那儿又会赐我功德匾了。”由于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知名”之士，一般小民只有皱眉蹙额，站在一旁摇头叹息。

　　大规模的“美化清廷”的思潮颠覆我国传统道德标准仅是其中一例。

　　如今又一轮妖风刮将过来，某北大教授又做惊世之论，曰：“孔子不如章子怡”。

　　我希望这是出自他的愤世嫉俗的反话或是他的笑言，因为我不相信他的智商容许他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但从一些报道看来，这是他的严肃之论，我就不得不呼之曰：“小子击鼓攻之可也！”

　　必须声明，我向来不是尊孔派，我向来是依照鲁迅的观点来审视孔子的，也就是说对一百年前的“打倒孔家店”持基本肯定的态度，我对孔子学说中的问题也看得十分清楚，质言之，它最大的毛病就在于它的“等级观念”以及对女子的不够尊重。说得不客气一点，历代统治者拿孔子学说来束缚中华民族的发展也就是在不停地强化这个万恶的“等级观念”，鲁迅所说的“吃人”仅指于此。只要把这两者扬弃掉，我以为，孔子的学说好得很，而这些弊端很多不是能由孔子在那个时代来负责的。我对孔子的态度一如对待佛：我反对孔教但却万分崇敬孔子；我不相信佛教但却热爱佛学的哲理。

　　我在这篇短文里不想就孔子的学术思想来展开评论，显然这不是地方。我只能说，我读过《论语》不下十数遍，每读一遍都发现孔子思想的深刻过人以及不朽的生命力，都令我对孔子产生深深地敬佩之情。我随便举一个例子：几年前我对一些朋友说过，人类的思维是喜欢建立“结构”的，因此也喜欢把人分类，自古以来有很多种分类的方法：善恶、美丑等等……马克思则把人分成阶级，弗洛伊德则把人分成性别，这些当然都有道理，但很少人注意到，只有孔子对人的分类才最科学，最具生命力，这就是：“君子”和“小人”。因为不论是富人、穷人，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白人还是黑人，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当中只有一个区别才是最本质的：君子和小人。多年前，我们强调要用“阶级观点看问题”，凡事先查人的出身，一定要说贫下中农最好，资本家最坏，那时我就对普希金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产生不解，我想既然渔夫跟老太婆是一个贫苦阶级出身，应该都属于毛泽东的革命依靠对象，在农民革命中最起码也应该当个“贫协主席”，领导“打土豪，分田地”的工作。怎么这个老太婆这么坏呢？再看看现在的恶性犯罪的嫌疑人，大多也是贫苦农民出身，用毛的理论肯定解释不了这个现象。带着问题重新读《论语》，不禁为“君子小人”分类拍案叫绝！你看世界上哪儿、哪种人、哪个朝代里不存在这两种差别呢？世界各国的国家元首中有君子小人，乞丐中有君子小人，企业家中有君子小人，教授中也有君子小人……概莫能外！而且孔子对这两种人的道德特点讲得多么具体，多么准确：“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几千年之后一点没有改变。

　　以上我只是随便举个例子，说明孔子的学说中无处不闪现着钻石般的光芒，是今天的许多“学者”们根本不能领会的。我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越是清醒认识到孔子学说的局限性，反而越能深爱其孔子之学说。我完全是以科学的态度来对待它。我以为自己的这个认识比较准确地反映了孔子学说的本质——它是具有无穷生命力的学术体系，不仅是我国，也是全世界人民需要学习传承的无价之宝。

　　我不知道北大教授拿这孔子与章子怡两者相比有什么可比性？他们不属一个范畴。孔子做的是“为天下立心”的工作，章子怡做的是“为世人娱乐”的事；孔子是万世师表，章子怡是电影明星；孔子做的是中华文明大厦的万古基石，章子怡做的是大厦窗户上的一块小小的彩色玻璃。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上。拿他两者相比，犹如拿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与一个游戏软件的开发相比,游戏软件固然能赚到很多钱，但它永远无法与相对论相提并论。

　　我与北大中文系的不少教授都有私谊，那儿有不少高风亮节之士，像孙玉石教授、钱理群教授等等我都十分敬重，但也有些人我不敢恭维。几年前，在一次“国际学术交流会”上，一位韩国学者作了发言，然后由一位北大的教授为他“点评”，这位老弟站在那里当着韩国学者的面大唱赞歌，令我等在下面脸红不已。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老弟正让台上的韩国学者想方设法为他到韩国“讲学”赚钱在疏通关节，而我的韩国博士生却早已告知我，我的文章正被这位韩国学者翻成了韩文当作他自己的文章在国内发表。从那件事后，我就对北大学风的世风日下有所感受。其实发生在北大的事并不是孤立的现象，它是我国教育界中普遍的问题。多年前我就对我国学者中出现的一种风气十分气愤，这就是他们放弃了任何道德、原则的坚守，一切为我所用，只要能出名，能捞到钱就都是好的，那种整天讲“坚守”的人被认为是“无能”的代名词。而我们的体制往往给与这一类有“闪躲腾挪”之功的人以“飞天”的鼓励。而这恰恰证明了中国教授界已涌现出了一批“小人”。

　　通过最近连续出现的几场思想大辩论，我在为我国学术界的堕落感到痛心疾首之余，也深深地为我国的传统道德在一般国人心中扎根之深深为感动，每当这一类奇谈怪论声名鹊起之时，我都会看到网上大量的网民发出的一片义正词严的斥责之声，他们不仅包括国内，也有众多的海外爱国志士仁人，这一现象说明，以孔子学说为价值核心的文化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凝聚力，这正应得上毛泽东之言：“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中国是有希望的，我为能和他们站在一起深以为荣。

　　汪应果 于南大守清斋 《联合早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