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布什主义

    最近，美国三大智库关于“美国要在明年夏天轰炸伊朗”的消息，在中国国内引起一阵惊呼。不少舆论非常诧异，不是说民主党获胜，布什的战略会收敛吗？怎么还要去攻打伊朗？布什疯了吗？

　　不过，这对一些美国人来说并不奇怪。前几天，美国普利策危机报道中心主任乔恩·索亚（Jon Sawyer）对笔者透露，大概两个月前，《支持伊朗自由法案》(Iran Freedom Support Act)已顺利通过。这个法案同1998年美国希望以武力推翻萨达姆的《伊拉克解放法案》(Iraq Liberation Act)，性质是相同的。而2004年5月6日，众议院两党又以376票赞同、3票反对的高度一致表决通过一项决议，授权总统“可以使用一切手段遏制、阻止和防范伊朗获得核武器”。可见，武力解决伊朗，早已是美国的备选方案之一。

　　第一，民主党不排斥使用武力解决重大的安全问题。事实上，在美国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民主党和共和党的政策选择空间并不大。

　　第二，美国民众不会允许政府或国会放弃反恐。美国人当前对反恐的支持力度，已经达到了可以牺牲各种自由程度（比如被监视、受盘问、遭搜身等）来换取的地步。掌控国会的民主党很难颠覆布什政策，逆美国国内的潮流而动。

　　第三、民主党很难拿出一套比布什政府更有效的办法来解决当前的中东问题。据美国政治精英的估计，一劳永逸地解决伊拉克、中东还是伊朗核问题，都离不开武力，而软实力的运用只是美国“大棒和胡萝卜”外交的另一手而已，大棒的功能失效时，就会偶尔用用一些胡萝卜，布什政府今年以来正是这么做。

　　从这个角度看，以推广民主价值为目的、以武力为主要手段的“布什主义”似乎有了不老的真身，即使是民主党在上个月中期选举之后掌控国会，能做的或许只有一种可能：允许布什政府延续五年多来的战略，然后利用国会的调查权折磨政府，以便赢得2008年的总统大选。

布什主义终结的假象

　　今年以来，尤其是上月中期选举后，许多舆论都在惊呼“布什主义终结”，而实际上却陷入一个假象：伊拉克问题的严重性，是在美国其他问题几乎无可挑剔的情况下，可能被舆论扩大了。

    不是吗？看看这几年布什政府的外交政策。在东亚，这几年的经营使这个政治、经济、民族、文化都相当复杂的地区远不足以牵扯美国过多的注意力。去年的美日2加2会议后，美日军事一体化已完成，日本将不再是美国的心腹之患；中美关系的大框架基本确定；台海没有因为岛内政治的变迁而掀起大风浪；就连朝鲜核试爆也没有动摇美国在东北亚的主导权。

　　在世界的其他地区，伊朗核问题还有谈判的余地，美欧重归于好，美俄没有出格，南亚基本稳定，基地组织已瓦解，阿富汗塔利班政权早已垮台，利比亚已转向，非洲、南美无大事，就算是偶尔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反美声音，也没有影响到美国国土安全。更重要的是，九一一事件以来的五年，美国再也没有遭遇本土恐怖袭击，哪怕是小范围的恐怖行为，也在国内安全部门的相关措施下，胎死腹中。

　　正因如此，布什政府治理下的美国经济，力挽克林顿政府末期的经济颓势，经济增长稳中有升，当前的失业率、通货膨胀率都处于12年来最低水平，利率上升、油价暴涨也都已偃旗息鼓，美国股市再创新高。中期选举本来就是美国在野党为争夺国会议席、州长，对执政党“挑刺”的选举，国内经济没有太大把柄，说中国问题没有依据，反恐方向大体正确，其他问题无大漏洞，当然只能大肆炒作伊战，拿伊战说事，于是，在媒体渲染下，很自然地形成了“布什很失败”、“布什主义终结”的假象。

　　大约15年前，老布什总统在冷战结束后就宣扬要建立“世界新秩序”。但是，之后的国际事务诸事不利，形势超乎想像。于是，美国不断增加军备，军事预算达到全世界各国总预算的50%，希望拥有实现“后冷战秩序”的力量。但是，现在的悖论在于，以军事力量作为外交的后盾，往往使外交陷入“功能性障碍”的困境。布什改造伊拉克正是典型例子，而民主党的无奈也是这种困境的体现。

反恐是美国战略的核心

　　随着外交能力的失效，越来越多的美国人不再以九一一事件为基点反思美国当前的难题，而是把后冷战时代漫长的15年作为一个整体来考察。约翰霍金斯大学的曼德尔鲍姆教授就曾说，以前有德国、日本或苏联的威胁，使美国有明确和清晰的战略目标和成功率，而美国15年来所有的战略失误，都是由于后冷战时代缺乏明确的威胁所造成。

　　九一一事件看似使美国找到了威胁所在，但威胁却呈现了分散化、潜在化的特征。应对这种新威胁远远不是一两届政府能够解决的。布什政府当前所面临的问题，不是完全由布什总统及新保守派所导致的，而是美国在应对后冷战国际环境新变化中必然会出现的困境。

　　因此，概括起来说，布什主义的战略目标正是冷战结束以来美国的战略目标，这个目标没有变，也不会变，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反恐依然是其核心。美国政治依然要围绕着反恐而展开，除非恐怖主义的威胁确实减弱。简单地用“布什主义终结”概括当前布什政府，显然高估了布什及新保守派对美国的战略控制力，低估了美国国内政治的复杂性，也不利于把握美国的战略动向。（联合早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