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伟华来稿：市场经济是否必然带来民主政治？

万维读者贺伟华来稿（原题：是市场决定论吗？写在中国人获得均等经济自由的前夜）：对于市场经济是否必然带来现代民主政治？对于经济自由是否必然带来政治自由？对于市场向民主的转换是否是唯物主义的物质决定论、经济决定论？国内外学者的讨论与争鸣不可谓不激烈！中国迟迟不能由此而实现民主政治，人们的困惑不可谓不深。然而，为什么我们不能够对问题的本质做更深层次的思考？为什么不能够找到问题的根源与症结所在？

在此新左派思潮回头的历史关键时刻，无论是民主的政治精英，还是民众与官员，都不同程度否认市场经济、质疑改革开放成果；进而否认个人自由与自治、私有制与法治的基本价值、回归对国家计划与政府威权的期待；回归理性构建主义的宏大民主制度构建之海市蜃楼般的幻想。从下至上满怀政治改革的期待与躁动，还出现了些许激进、冒进暴力革命的民粹化冲动。在胡温当局左右摇摆、举棋不定之际，我不得不基于个人的思考，说明我的个人观点。那就是从市场经济到民主政治制度，不是唯物主义的物质决定论、经济决定论，恰恰相反，是唯心主义的自由决定论、观念决定论！

人是观念的动物，思想决定着人的行动。而解脱专制暴政之束缚与暴力强制后，所获得的哪怕是极其微小的局部自由，都必将带来思想的解放、人性的解放、生产创造力的解放与进一步争取自由的渴望，及人们对自由的日益深刻理解；之后进一步带来自主、自治与个人主体观念的转换，由此反抗外在强制的人身依附、珍惜个体的自由、尊严与价值，发现人人与生俱来的创造性潜能。

人之为人、人之为人的价值、人类的一切文明与创造、人类的幸福与苦难，都在自由二字上。自由带来的决不仅仅是经济自治与自理的市场经济！日益多元化的文明与思想、日益多元化的个人理想与人生计划、日益多元化的市场经济格局，都在人突破外在的限制，而获得的那点基本自由上。在此，市场经济不是原因，而是进一步自由追求而获得更大发展过程中的一个中环性的结果。

对于改革，人们的习惯思维往往是期待政府用权力推行政治改革、架构经济市场，却没有想到，我们根本不需要由政府来构建什么市场经济架构、也不期待政府的政治改革必将带来宪政民主。在此，理性构建主义的危害太多太大，从历次国家强力推行的工业化、城市化、产业化、权贵私有化、股市、教育、医疗等一系列政策的后果，我们得以看到理性构建主义所主导的经济改革是如何出人意料的带来民生苦难与社会冲突；我们也可以预测，即使中共强力推行政治改革，也无法直接而必然的带来宪政与民主。自由市场、宪政法治与民主，都有一个根本性的前提：人们获得基本自由这一前提后的自生自发经济文化市场、公民社会、市场伦理与法治秩序。没有多元的社会力量的自然成长、没有"人的发现"与个人尊严与价值的提升、没有个人自由精神的崛起。一个充满奴性与犬儒的社会，再好的制度理性构建，都会变形而无法引导人们走向现代而实现民主政治。其实要实现这一切，我们需要的仅仅是松绑与回归自由！在此，理论性的探讨枯燥无味，无法形象生动的予以表达，仅用个人的亲身经历与感受，也足以说明问题的真相：

★自由带来自生自发自由市场：

在致力于改革开放的上世纪1978年以前，我们生活在一个政府包管一切的高度中央极权的公有制社会里，个人的学习、工作、婚姻、未来乃至于日常生活的点点点滴滴都服从于国家的计划、服从于政府的需要。人们既不存在经济、社会、政治生活的自主性，也不承担相应的风险与责任。当然也不存在任何的公民自治概念、经济话语、权利话语。人们生活于一个无权、无利、无未来、无希望之极度贫乏的荒无社会里。

曾记当年父亲下放农村接受社教改造，人委会的理发师傅黄某来我家抄家，家里所有的床铺桌凳都被搬走了，母亲死死的抱住最后剩下的一盏台灯不放，后来还是被姓黄的抢走。当时五岁的我目睹家徒四壁的情景，用不解的目光质疑着母亲，为什么我们家什么都没有？后来终于明白，不仅我们无权拥有什么，甚至连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妻儿老小都是国家的。给你一口饭吃、还能有口饭吃，就已经不错了。这就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社会主义公有制与计划经济，个人被完全捆绑着，而丧失了一切自由与尊严。

直到七十年代末经济崩溃、民不聊生、国家面临解体的灾难性关键时刻，中共当局不得不给农民第一次松绑，给予民众最最基本的自由——实行了农民个体自治的联产承包责任制，正是这一自由带来了人的创造力与生产力的解放。个人终于能够通过劳动创造财富、实现温饱。不到一年时间，国家的基本生活物资供给丰富起来。从小农经济的自给自足到有所盈余的商品交换，市场经济的雏形与交换伦理在人们获得基本生产生活自治与自由的情况下得以形成。劳动致富、致富光荣，成了社会的共识。市场交换的城市商贩、个体营业的私人商店、第三产业及轻工业取代国家资源垄断控制性产业得到了飞跃性的发展。人们主观为自己的基本生活与幸福而奔忙，却在获得物质财富生产与创造自由之后，创造了超乎想象的社会公益与物质文明，一支看不见的无形之手，在飞越般、指数级的创造着人类的物质与精神文明。

★自由带来人的发现——个人潜能得以发挥后个体价值与尊严的提升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从人身依附下对自由风险的惧怕，到争先恐后的"下海"，国家不再是保姆、不再是救恩，个人第一次完成了的自治与自理的观念转换。人们制定实施着自己的商业计划，并承担或享用着由此而导致的风险与利益。由此而形成约定俗成之你的和我的私有财产概念，形成互利互惠、平等交换、公平竞争的契约伦理。自生自发的市场经济首次用国人曾经生疏的诚信美德、契约伦理取代公有制下的无私奉献、斗争哲学与权利计算改变着人们的思想观念，实现了从权本位的权力话语向钱本位的经济话语的自然转变，并由此而进一步的孕育着经济自信、文化自信成长后，必然导致的自我发现，由钱本位走向个人主体地位的追求、权利意识的觉醒——"人的发现"。

★自由带来自生自发的行为规则正义与财产保障制度追求

有了文化自信、有了经济自信，有了个人尊严与价值的提升，在社会交往与经济活动中，个人的潜能得到发挥，个人得到社会的认同与承认，由此而导致个人主体地位的提升。从此，个人既是生活与经济自理的个体，还是在社会交往与商业活动中得到承认而具有独立尊严的经济主体、文化主体、社会主体，并进一步追求法律上的主体地位。现代社会交往与商业活动的前提：平等对话、平等合作、互惠互利、契约诚信得以形成，并自然形成约定成俗的行为规范，形成法治制度赖以建立的正当行为规则。在自生自发而日新月异繁荣起来的商业文明中成长起来的个体，很自然的向国家提出了私有财产保障与法治的诉求。获得基本自由的个体就是这样通过利益的驱动、观念的转换、基于合作互利公共精神的形成，用无形之手的力量，推动人们的政治自由、推动着民主与法治的建设。所有这一切的巨大观念与思想变迁、物质与精神文明，乃至于今后的法治制度，都产生于对自由的挣扎与追求当中，产生于人们获得基本自由后的自然发展。

总之，人们是否想过，上世纪七十年代越战中美国对越南的强制民主与今天越南基于物质困乏而不得不为自由松绑所实现经济自由与民主建设相比，何种方式力量更大？美国伊拉克战争的困惑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所谓唯心主义之思想与观念的力量之强大，不能发现人的内在自由渴望、不能动员人们对自由价值的追求，就没有现代文明的一切后果。

人类的一切文明都是由具有思想力的人创造的，而思想创造力的前提是自由，市场经济与民主政治，都不过是人类获得自由后的创造性文明与成就，市场经济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经济自治这一基本自由的存在。现在请问我们是否具有人人机会均等的经济自由？我们是否真正处于一个完全的市场经济环境。如果给出的这两个答案都是否定的话，我们就只能继续追求更加均等与更大的自由，通过提升人的经济、文化、社会、法律主体地位；通过抗拒国家公权利对个人自由的继续侵害与剥夺，来完善市场经济秩序，来构建宪政法治的未来，而不能寄希望于国家权力主导下的社会转型、市场转型与制度转型。今天中国无法实现市场转型、宪政转型，不过是源于国家权力恶的肆虐，最后我们请问：还是市场决定论吗？写在中国人获得均等经济自由的前夜！"自由尚未获得，同志仍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