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宝：掠过“腐败号”舰首的第一炮

根据西方海军传统，军舰要强制敌方船舰服从己方指示时，通常会向对方的舰首上空发射一炮作为警告。温家宝在“两会”结束后记者会上的答问，仿佛让人听见一颗炮弹在“腐败号”的船头掠空而过。

温家宝在记者会上接连回答官方中央电视台记者关于腐败的问题，以及随后法国《世界报》记者关于民主的问题，主题鲜明：反腐败已经到了决战时刻，关键武器是民主监督。

由官方媒体在如此重大的直播场合露骨地说出因腐败下台的政治局委员陈良宇的名字，确实让现场云集的中外记者吃惊，温家宝毫不回避地说：“造成腐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权力过于集中，而又得不到有效的制约和监督”，虽然是常识，由兼任政治局常委和总理的温家宝口中说出，依然有一定的震撼效果。

在接下来回答法国记者时，温家宝关于社会主义民主的定义是：“社会主义民主归根结底是让人民当家作主，这就需要保证人民的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监督的权利；就是要创造一种条件，让人民监督和批评政府。”

很明显，温家宝对于反腐败的直接答案就是公民监督公权力。

当然，对很多观察中共政治的老手来说，任何台面上的话语总会有一个政治角度。十七大前中共内部的政治权力分配问题，自然是解读温家宝谈话的背景。

但是放大角度，可以发现温家宝对于监督权力的论述其实早有脉络可寻。从“和谐社会”的提出开始，中共当局在政策上逐步倾向社会大众、农民和弱势群体。前阵子社会对于“反思改革”的讨论演变为“反对改革”的争辩，让当局警觉到邓小平发展经济来换取“天命”，“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路线已经走到不能不修正的地步。

然而改革开放也造就了各领域盘根错节的特殊利益集团，尤其是掌握权力和资源的官员，配合垄断部门的势力，更是维护现状，反对深化改革的最大阻力。深化改革的同盟军只能在体制外寻找，以社会公平正义号召民众，是当局争取新天命的进路。

寻求社会大众支持并不意味着放弃体制力量的支撑，中共的统治仍然无法离开干部官员和特殊利益集团，另一政治局常委吴邦国在“两会”报告中，对于如何平衡利益时也明白地说：“统筹兼顾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现阶段群众的共同利益和不同群体的特殊利益”。

换句话说，根据新的路线，特殊利益集团必须在“现阶段”吐出部分利益来和社会共同分享。当局“说服”特殊利益集团的手段，就是大力整治腐败。

除了社会大众，新路线的另一天然同盟军便是媒体，媒体是民众对权力进行“民主监督”的管道。温家宝代表中共领导层向中外媒体许下庄严承诺，也意味着他们为了新路线押上了自己宝贵的政治信誉。承担如此巨大的政治风险，只能说明他们对问题严重性的警觉。

但是这一切并不代表着中国媒体将很快扮演第四权的身份，“人民当家作主”只是“社会主义民主”铜版的一面，而且是虚的一面；另一面是“党的领导”，而这一面是绝对实在的。

因此，大陆媒体应该可以期待扮演比较积极的角色，在不挑战一党专政的前提下，协助当局逼迫特殊利益集团与社会大众分享利益。 

无论如何，掠过舰首的第一炮已经响起，“腐败号”能否被成功拦截，就看水兵的炮术和船长的决心了。(联合早报 叶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