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非常重视子女书本知识的教育,特别是在海外。有些华人学生家长为孩子的学习简直到了病态的程度。我在美国十几年,理解为什么华人家长会如此。明摆着,高科技占主导地位的美国商品经济社会,掌握的书本知识越多,学位越高,享受高水准物质生活的可能性就越大。另外,华人在美国人口中毕竟只占很小比例,美国社会对华人传统的歧视现在虽然不能再明目张胆,但隐性的歧视仍或多或少地存在着。如果华人子女学习成绩好,进名校,取得高学位,多少会弥补隐性种族歧视带来的困境。
华人学生家长往往有这种倾向,孩子功课好是一好百好,俨然十全十美美的好孩子。这叫“一白遮百丑”--再难看的姑娘只要皮肤很白就俊了。起初,我很为那些不是不努力学习,但成绩就是平平的孩子们难过、担心。十个手指伸出还不一般齐呢,每个孩子的书本学习能力是一样的吗?家长非逼着“鸭子上架”,“就是不好好学习”的孩子们心里有多委屈?长此以往,这自尊心不就全毁啦?然而,在连续知道友人的孩子身上发生问题后,我现在更为“好孩子”们担心了。
什么问题呢?就是上了名牌大学之后不久,不知道为什么精神不正常了,再也读不下去了。学校只得让家长把孩子领回去。为什么呀?!家长都蒙了,晴天霹雳嘛。校方、大夫、孩子的朋友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原因,好像受了点刺激,一点旁人认为根本就是无所谓的刺激。那就赶紧回家养养吧,情绪正常了再去上学。不成呀,孩子一下子就垮了,越来越糟,完全成为精神病人了,忧郁症啦。这对家长来说是再严酷不过的打击了。本想自己最终看着孩子成功地进入名校,日后可以松口气,看着孩子将来出人头地。没想到十全十美的好孩子竟然……唉,“好孩子”……
这对一个家庭来说真是灾难。孩子遇到挫折便无可救药地垮了。家庭悲剧呀!我们中国人往往把下一代看得很重,永远是家庭的一部份(现在上大学的孩子们又往往是独生子女),寄托着自己极大的希望。事情一到这个地步,家长也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其实不少“好孩子”天生就比较内向,感情细腻,不善于与周围人交流。应该说正是这类近似于自我封闭的性格,才让他们能更专著地学习书本知识,并学得很好。这类孩子可以说在精神上有很脆弱的一面。他们的思想往往处于自傲与自卑的矛盾之中,并且非常地自恋。外人常常觉得他们表面上很随和,可又会在某些不经意的事情上显得极其固执。一旦某些事情让这类孩子不可接受,比如恋爱失败,某门自认为可以拔尖的功课竟然学起来非常吃力,并落在别人后面等等,就无法战胜自我,精神上不能从挫折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最终“神经”了。
这么说“好孩子”最终出了精神上的问题是天生的了?还不能这么说,我的想法是,越是“好孩子”就越要注意自我控制能力和其他别的方面的锻炼,甚至是磨练,使他们经受得起在人生道路上任何方面的挫折,知道自己并非完人,自身的性格有着缺陷(天性如此,很难改变)。可叹的是,“好孩子”的家长们反而极其忽视“好孩子”人格方面的修练,以至最终导致孩子在精神上出了问题,非常严重的问题,甚至毁了一生。
反观那些没有成为“好孩子”的孩子们,他们却很少最后发“神经”。家长总是对他们的学习不满意,一天到晚地责怪他们,弄得这些孩子们反到皮实,独立性相对强,对社会的适应性也相对于“好孩子”要好。咱倒不是说家长应该不问青红皂白地责怪子女的学习成绩不好,而是说这些孩子没有“一定要保住”什么的心理负担。
坦率地说,很多孩子功课并不理想,确实是没有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放在书本的学习上(也没太大必要)。他们照家长的话来说就是“贪玩”。可您知道吗?这种“贪玩”使孩子们得到很多书本以外的知识和经验,在潜移默化中锻炼了自己的自理能力和独立性。
再看“好孩子”,既然功课好,美不胜收的家长们就情不自禁地越俎代庖,把孩子宠成个“小皇帝”、“小公主”。家长当然是希望他们的孩子成绩更上一层楼,将来进名牌大学,保证日后无量的前程(家长自己也荣耀)。结果这些孩子往往除了功课好,其他方面能力极差!特别是自理能力和独立性。您说这样的“温室花朵”如何经得起“风吹雨淋”?
人会说,“神经”了的“好孩子”毕竟是极少数。当然,但您发现了没有,不少没“神经”的“好孩子”的人格都存在问题。他们往往没什么真正的朋友,社会交往能力也差。我女儿所在高中有个中国男孩儿,高中毕业时全校成绩第一,上了名校。但他后来发觉,自从上大学后,高中的同学没一个再理睬他。这时他才发现那些在高中跟他来往的同学是利用他,希望他能辅导功课。这个男孩儿非常用功,其很大动力是惧怕失败。他从来不和任何人说心里话,“木头人”一般。大家说他既古怪有乏味。可是他的父母却浑然不知,仍然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天之骄子。您说他走出校门怎么去适应社会生活?我知道另一位“好孩子”更逗。他在纽约一所名牌大学上学,每个周末都要回到新泽西这边的父母家过。到家不干别的,整天在网上玩电子游戏。为什么不在学校宿舍过周末?因为他和谁都不来往。据这位“好孩子”讲,中国孩子在大学既不和美国同学来往,中国人之间也不来往,于是孤独得要命。
在学校,中国孩子的成绩总是相对好,但交往能力差。我女儿说到一位美国白人男孩儿。他极聪明,但不怎么看中成绩。他嘻皮笑脸地说:“别看我现在得D,你们(中国孩子)得A,到时候我当老板还不愿意雇你们呢(意思是说中国孩子什么事情都不会办)。”
海外的华人在网上就子女教育一直有着热烈的讨论。当前越来越多的人们意识到,中国孩子功课好并不能在日后激烈的社会竞争中占有很大优势。这就好,既然社会生存能力对孩子来说是至关重要的,那就让我们做家长的有意识地培养孩子各个方面的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