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介绍我自己之前,我要先介绍我的六个子女,因为对于一个未能亲自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来说,“父亲”就是我的终身事业和人生理想,子女就是我的最大荣耀。
如果有一张名片,我一定会在正面印上:
蔡笑晚,头衔:父亲。 背面印上:
长子蔡天文,美国康奈尔大学博士毕业,36岁即成为宾夕法尼亚大学最年轻的终身教授;
次子蔡天武,14岁考入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25岁获得美国罗切斯特大学博士学位(诺贝尔奖获得者李政道的博士生),现为美国最大的金融公司高盛公司的副总裁;
三子蔡天师,北京外国语学院毕业,曾被美国圣约翰大学录取为博士生,现在经营实业;
四子蔡天润,华西医科大学毕业,曾被美国阿肯色州立大学录取为博士生,现在创办私立医院;
五子蔡天君,中国科技大学硕士,中国建设银行大客户部经理;
六女蔡天西,18岁考上麻省理工学院博士生,28岁担任哈佛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指导的博士生比她本人大12岁。
“父亲”,不得不做的事业 有人会奇怪,我的职业分明是医生,在瑞安当地也有些名气,为什么还强调自己的事业是“父亲”?个中缘由,说来话长。
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1941年,我出生在一个殷实的知识分子家庭。1962年,父亲病逝,我从杭大物理系退学回家。那时,家中连一日三餐也成了问题。兄弟姐妹十人,留在家中的属我年龄最长,不能不分担家庭的重担。
那时我22岁,正是风华正茂、踌躇满志的年龄,但现实让我一次又一次陷入绝境。我一个人跑到父亲坟头,跪在父亲坟前暗暗发誓,身上要有一滴血冷下来,我就不是人!我一定要让自己振作起来,让整个家振作起来!
1967年,妻子小湘怀孕了。这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孩子。从那时起,我决定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让一个二十六岁的热血男儿抛弃自己的人生理想,将希望寄托在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听上去多么荒唐可笑,但在当时,这却是我不得不作的选择。我深知自己必须韬光养晦,把自己的智慧、知识、追求延续到下一代身上,转化为下一代的发展优势。
于是,我改名为“蔡笑晚”,不能在青春年少时开怀畅笑,就要让自己笑在最晚,笑得最好!
机遇青睐有准备的头脑 从1967年到1977年的十年时间里,我一共生了五儿一女。对我来说,生儿育女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传宗接代,更不是养儿防老,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对人生理想的追求,是我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
从杭大退学之后,有人建议我到生产队做会计,到车木厂当车木工,到二姐夫家里做篾工,到学校任代课老师,思前想后,我重拾了父亲的职业——不为良相则为良医。
对于从医我有自己的考虑。作为个体医生,我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可以时时刻刻关注孩子的成长变化,实施早教、早读、跳级的家庭教育方案。
对于早期教育的理念,不少人持反对态度。但是,我从第一个孩子开始就坚信并奉行这个理念。为了使农作物有好的收成,农民必须要抓住农时,该耕地播种的时候就耕地播种,该施肥除草的时候就施肥除草;教育孩子也是同样,抓住最佳教育时机至关重要。我早早就为孩子们的成长规划了一张清晰的蓝图。
刚行医那几年,我们一家人住在九里村一间租来的百年老屋里。十六平方米的两层楼,坐南朝北,夏热冬冷,楼下是店堂,楼上是一家八口的卧室兼书房。房间龟裂老化的木板壁上拉开一条两厘米宽的缝隙,完好的墙壁上贴着爱因斯坦、居里夫人、牛顿等科学家的画像。我只要有空,就辅导孩子们学习读书,晚上更是雷打不动的自习时间。我和小湘几乎牺牲了一切娱乐活动,连亲戚朋友的婚宴喜酒也很少参加。一到夜幕降临,全家人围坐在灯下,我看我的专业书,他们看他们的课本,有不懂的就向我提问,每天自习到深夜。
孟母三迁为择邻,而我们多次举家搬迁,从莘塍搬到南陈桥头,又搬到九里村,再搬到瑞安,为的是让孩子尽早入学、顺利跳级。孩子入学时年龄小,正规小学不让进,我就找简陋的农村小学,让儿女入了学再转学。
大儿子天文六岁进了瑞安莘塍当时最简陋、甚至连围墙也残缺不全的九里村小学,随后转入莘塍五七小学就读。天文成绩好,我打算不让他读“过渡班”就直接跳级上初中,但莘塍中学对年龄有限制,我只好先“曲线”将他转到另一所中学读初一,然后再转回莘塍中学继续学业。初三分快慢班时,成绩优异的天文被分到了慢班,我心生疑惑,分到慢班一定会影响孩子的学习情绪,于是我又一次为天文办了转学手续。
在老大的影响下,老二天武只有四岁就吵着要跟哥哥去上学,哥哥在教室里听课,他就站在教室窗外旁听,放学后跟哥哥一起回家。五岁我设法送他正式上学,十岁考入瑞安中学初中部。
对许多家长来说,让孩子上中科大少年班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而我,从老大开始就为孩子设计好了这条求学路。老大没有如愿,等到老二念高一时,我自己就壮着胆子,写信与中科大少年班联系。7月7日考试,我们3月5日终于得到参加少年班考试的通知。在四个月零两天的时间内,我陪天武啃完了一年半的书,天武顺利考入中科大少年班。
两个哥哥给弟弟妹妹树立了榜样,我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入学早,到小女儿天西,十四岁进入中科大少年班,二十二岁拿到哈佛大学博士学位。
常有家长问我,你的孩子个个成才,有什么秘诀吗?我想,我们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们的准备更早更长远,机遇青睐有准备的头脑,的确如此。
做个成功的父亲,需要艺术 在我的抽屉里珍藏着小女儿天西的一封家书,信里抄录了一句诗词:“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当时有人问女儿,从小这么高强度的读书学习,会不会累,会不会后悔?女儿用这句诗做了回答。女儿的回答令我感动,更令我骄傲。
现在的父母总抱怨孩子的逆反心理太强,不愿和父母沟通。在我看来,这是家长的教育方法存在问题。把自己的意志转化为子女的自觉行为,需要技巧和艺术。
记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会儿,一天之中的清晨是我们家最热闹的时候。6点钟光景,我开始在楼下拉二胡,二胡的声音悠悠扬扬地飘进孩子们的耳朵里。不用多久,楼上开始窸窸窣窣,孩子们陆陆续续地起床。那时候清晨广播里播放英语、日语节目,我把广播声音放大,孩子们每天听,渐渐对外语产生了兴趣。后来我就干脆每天用外语广播节目来叫孩子们起床。
我们家还有个传统,六个孩子每人都有一张我给他们制作的“存折”。这个“存折”存的不是钱,而是孩子们的学习成绩和一点一滴的进步。逢年过节,孩子们就把“存折”上的数字兑换成零花钱,高高兴兴地挑选自己喜爱的东西。
当然,在与子女的沟通上,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困难。就像现在流行“超级女声”一样,上世纪80年代初,《霍元甲》、《少林寺》等武侠片风靡大陆,李连杰成了老四天润崇拜的偶像,天天嚷嚷着要练功习武、除恶扬善,周围人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
1986年9月的一个清晨,老四郑重其事地向我们道别,独自前往河南嵩山少林寺学习正宗武术。对于儿子的决定,我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提心吊胆,但我没有阻拦他,而是告诉他:做自己想做的,做有个性的你,但是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要留心体察社会。个性倔强的老四当场写下保证书:今生绝不后悔。
老四走后,我们父子之间一直保持着通信,终于有一天,他在信中写道:“习武虽有用,但是未来社会,还是先掌握知识要紧。”离家一年以后,老四又回到了高三课堂,后来考上了重点大学。
出人才,不出书呆子 “三十三天天外天,白云里面有神仙。神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心不坚。”如今,我的孙子孙女常围在膝前用童稚的声音朗诵这首儿歌,这是我当年教儿女的第一首儿歌。
如今,六个孩子个个成才,成绩不俗,多少人投来艳羡的目光,多少人称我们的孩子为天才。但是,我心里很清楚,人的智力相差无几,真正决定成才的,是经常为人们所忽略的非智力,诸如意志、道德、健康、社会交往能力等素质。我的六个孩子,之所以个个成才,而不是成为书呆子,关键在此。
鼓励孩子们从小立志,是我教子的第一步。我的六个孩子个个都有小名,依次叫孟子、孙子、荀子、润子、曾子(后改为君子)、西子。有人说我给孩子取的名字狂妄,但是我就要用这些不平凡的名字来激励他们从小立大志。
年轻时,我最崇拜爱因斯坦,因为崇拜,我如饥似渴地研习他的相对论,还曾经把写成的厚厚一沓论文投寄给国内外知名的科学家,科学家钱学森就曾回信鼓励我。
所以,孩子出生以后,我们家里到处贴有爱因斯坦、牛顿、居里夫人等科学家的头像,科学家的故事孩子们耳熟能详。小女儿天西五岁就口口声声对我说,要当“中国的居里夫人”。
要做“居里夫人”,没有健康的体魄不行。孩子刚出生那几年,“文革”还没结束,我每天战战兢兢偷看几个病号,挣得一点钱,买回满满一篮子既便宜又新鲜的海鲜,让孩子们吃个够。家里没有运动设施,我就自己动手做了一张多功能乒乓球桌,撑起来是球桌,放下来就是张床。放学回来,兄妹六人常常围着这张桌子鏖战一番。
一家三口外出旅行在当今司空见惯。但是,在1978年夏天,我和小湘就自己设计旅游路线,带着天文、天武、天师、天西四个孩子走遍了大连、沈阳、长春、哈尔滨,并渡过松花江登上太阳岛,接着又去了赤峰、锦州、北京、天津、秦皇岛、北戴河、青岛、上海。1985年的旅游更是与众不同,我们一家人带着干粮和饮用水,一路风餐露宿,浩浩荡荡向杭州进发,在岳王庙“尽忠报国”的题词前,一家人庄重地留影纪念。
像这样大规模的关内关外、大江南北的旅游,对孩子的成长意义重大。虽然在班级里,他们年纪偏小,但是在见识阅历上,他们并不稚嫩。相反地,他们兴趣广泛,视野开阔,显示出一般孩子所不具备的自强自立的能力。这种能力,使他们能够经受得起漫长岁月的各种考验。
总之,我们把教子成才当做自己的人生事业去追求,做了一些人们没有想到或者不敢想的事情,牺牲了一些人们不愿牺牲或者不敢牺牲的东西。有道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正所谓“世事如棋,一着争来千古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