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带头大哥”的倒掉

“带头大哥”能“脱颖而出”，原因要追溯到背后那只看不见的社会环境之手。带头大哥一案，是媒体的不良机制、市场的不良环境、网民的媒介素养不足的结果，是它们与“带头大哥”有意无意之间共谋的结果。

　　那位“带头大哥777”，那个被炒作为点击量超3000万的“中国第一博”的博主，那个能影响10亿资金、被誉为散户的“股神”的人，倒掉了。

　　

被捕的“带头大哥”叫王秀杰，罪名是非法敛财。其招数其实很简单：在博客上做个股介绍博得声名后，通过小众传播模式——QQ群敛财，收取资料费和培训费1000多万元。问题在于：王本人在博客上提供虚假信息自称“股神”，怎么就真的成了万众瞩目并流毒深远的“股神”了？

　　如果从技术层面谈“带头大哥”案，那么，我们可以看到有三种媒介服务在起作用：博客具有良好的集群效应，吸引来拥趸；博客运营商门户网站起到了良好的“漂白”作用，打消了股民们最后的顾虑和怀疑；QQ群具有良好的营销功能，提供了聚财模式。

　　不过，从社会层面看，问题就不那么简单了。

　　我们首先分析一下，“带头大哥”博客哪来的粉丝如云？作为一个股评家，王秀杰或许很称职。恰逢牛市，他的评论容易显出业绩卓著，因此招徕了大批“咨询业务”，但是，问题的核心是：为何他的动静能够如此之大？我们要注意其背后的重要社会背景——在遍地假公济私股评家的烘托之下，王秀杰的股评是比较诚恳而专业的，因此人才难得。在中国狂热躁动的证券市场上，真实有用的信息太少了，证券分析领域充斥着不怀好意的假信息和伪劣言论，正因此，王秀杰才能“脱颖而出”。所以后来股民们的上当和王秀杰的得手，原因要追溯到背后那只看不见的社会环境之手。

　　其次，媒介做了什么？王秀杰在被捧红的过程中，多家媒体都曾对他做专访，但令人惊讶的是，这几家媒体都没有调查王本人真实身份和对话内容。王秀杰愉快地利用了媒体，既达到了炒作的目的，又成功地屏蔽了身份。就像洗钱一样，王秀杰也曾有一个形象的洗白过程，王秀杰自己不能做到，而媒体能做到。众所周知，媒体具有把关人的义务，但是经由媒体的推介和报道，王秀杰的形象恰恰被洗白了，媒体实际上变成了一个造神而骗人的运动的有力推进者。

　　在王秀杰案的发展过程中，“带头大哥”的人物符号是虚伪的，其自我吹嘘是虚妄的；媒体的采访手段是虚拟的，报道的内容则是虚假的。但是，这些虚伪、虚假、虚拟、虚妄，最终却实在而深刻地影响了现实人物和现实社会，无数家庭为此付出高昂代价！

　　今天，我们都已经知道，网络时代的这一类恶性循环是有害的；但是，它们能够有害到什么程度？我们并不清楚。今天，“带头大哥”的故事是一个典型的个案。王秀杰案的关键问题在于，“带头大哥”从一个在网络上自言自语的虚拟人物开始，走向和成为了一个可以强烈指涉现实生活的前台人物，也因此，现实中的民众才会一个又一个、大规模地被裹挟进来，受到蒙蔽。

　　在这个案件的沙盘推演中，媒介的把关与公安部门竟然一样重要，难道不是吗？2007年2月16日是一个转折点，“带头大哥”一怒之下将博客搬家，然后就到了5月中旬，王的博客点击量达到1000万、风头盖过了徐静蕾、号称“中国第一博”的历史时刻。等到“带头大哥”再参透新媒体商业禅机，运用QQ群营销、聚财，而相关媒体及证券管理方又无所作为时——事情的一切都难以逆转了。

　　总而言之，带头大哥一案，是媒体的不良机制、市场的不良环境、网民的媒介素养不足的结果，说得明白一点，这也是它们与王秀杰有意无意之间共谋的结果。

　　“带头大哥”倒掉了，同样倒掉的，还有广大公众对于媒体和社会秩序的信心。——其实，当王秀杰成为千万股民的“带头大哥”，当一个虚拟化的骗子轻易成为了媒体的“带头大哥”，当缺乏职业规范的媒体成为公众的“带头大哥”时，这些，早已倒掉。　作者：杜骏飞(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