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宝第一届五年任期的检讨

大约一个月后，温家宝领导的中国国务院将任期届满。温家宝预计会在3月份举行的全国人大上再次获得任命，领导5年任期的新一届国务院，但内阁中的大多高级官员将会被取代。回顾温家宝内阁过去5年的表现，很多中国人觉得它在管理经济方面有些软弱，特别是跟朱鎔基领导的前任内阁相比，因此他的内阁多少有些令人失望。

2003年，就在温家宝被任命为总理以及他的政府在3月组建后不久，中国就爆发了“非典”（萨斯）疫情。刚刚被任命为卫生部长的张文康，以及各处的地方官员，都根据中共将一切传染病爆发列为“国家机密”的惯例，竭尽所能地隐瞒疫情，导致疫情难以遏制。

然而，温家宝和总书记胡锦涛决定抛弃数十年来、中共几乎将一切都视为机密的“常规”，提高有关疫情信息以及政府行为的透明度。2003年4月底，也就是在温家宝内阁组成约一个月后，卫生部长张文康和时任北京市长孟学农，因试图隐瞒疫情而被撤职。

张文康据说是江泽民的私人医生，而孟学农则是胡锦涛的爱将。温家宝还访问医院、学校、建筑工地、超市以及居民住所表示关心，以平息公众的恐惧。这是温家宝及其内阁最受欢迎的一段时期，甚至在国外也受到称讚，中国人开始称呼他为“人民总理”。

但不久后，温家宝不得不应对另一棘手问题，那就是如何遏制正在过热的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中国经济，是温家宝从朱鎔基手中接过来的遗产。

虽然朱鎔基是在1998年3月被任命为总理，但他自1993年担任常务副总理以来，一直在管理国家经济发展。1997年中期亚洲金融危机爆发时，面对出口和外国投资有可能减少的情况，朱鎔基决定增加政府开支、放松信贷、增加国内需求，以防经济增长速度下滑。

在某方面来说，朱鎔基的扩张性财政和货币政策证明是成功的。虽然许多国家和地区受到亚洲金融危机的沉重打击，并出现经济衰退，但中国经济仍保持高速增长。

但当温家宝在2003年接替朱鎔基时，中国的固定资产投资和流动性，都已出现过剩趋势。由於借贷环境宽松，地方政府纷纷在基础设施领域进行大规模投资，以促进各自地区的经济发展。那时候，出口已恢复高速增长，而且外国资本再度流入。所有这些因素共同导致中国经济过热。因此中国当时有必要启动经济刹车。

於是在2004年初，国务院开始推动宏观调控，一再指令地方政府遏制在固定资产以及像钢铁这类过热行业的过度投资。为打击地方主义，温家宝甚至採用“杀鸡给猴看”的方法。在当年4月，国务院命令关闭江苏的“铁本钢铁公司”。这个私人投资的项目得到了地方政府的批准，但没有得到中央政府的首肯。一些官员受到惩罚，铁本的所有人被拘留。

然而，温家宝在过去4年里启用更有效的货币政策工具（如提高利率）来紧缩信贷时，还总是犹豫不决，似乎是担心会令经济增长速度大幅下降。这是流动性过剩仍未得到遏制的一个主要原因。

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在年底的一次公共会议上说，回想起来，如果政府一开始就更好地利用货币政策工具，“我们的宏观调控也许更有效”。一个内阁官员公开批评政府的政策，这是很罕见的。

但周小川变得大胆直言，是因为他也许离开当前的职位。这部分是他要为不成功的宏观调控承担责任。不过，事实上，中国的货币政策是由国务院而不是中央银行决定。

经济增长速度现在虽然已显着下降，但大城市的住房价格却继续攀升，因此引起公众批评政府政策的失败。直到去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举行时，国务院才决定採用“紧缩的货币政策”，同时放弃先前的扩张性方法。

紧缩政策来得有点晚，因为通货膨胀和高涨的住房价格，已经开始成为公众日益不满的主要原因。中国消费者价格指数在去年11月上升6.9%，接下来的12月份上升6.5%，全年预计超过4%。

有些中国官员和分析家说，持续攀升的通货膨胀说明，温家宝从一开始就对使用有效措施处理经济问题“犹豫不决”。以至於如今政府不得不採取行政措施来干涉市场。本月国务院下令，对食品及其他日常必需品进行价格控制。

北京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社会学研究员说：“显然，温家宝想以在毛泽东手下当总理的周恩来为榜样，不论大事小事都要管。而且为了捍卫他的‘人民总理’形象，温家宝喜欢访问基层，与普通人握手，或拥抱艾滋病儿童，这是很好的。”

他续道：“但时代已经不同了。中国不再是计划经济，而且如今的经济规模大很多。既然总理的职责是管理国家，温家宝本应关注更重要的事务，而且要更果断。”

一些中国官员和学者说，温家宝内阁的另一问题是，其政策缺乏连贯性和协调。

例如在2007年5月中旬，财政部正式否认有关政府增加股票交易印花税的传言。然而，几天后，它却宣佈印花税从先前的1%提高到3%，新政策从5月30日生效。这一声明引发股市下跌，愤怒的投资者谴责财政部“耍诈”，并说因为财政部的这一举动，他们不再相信政府。

此外在2007年底，国家税务总局要求年收入1.2万元（折合1,670美元）或以上的个人，申报其来自住房和/或股票交易的收入部分。此举立即引发恐惧，人们担心政府也许不久就会对资本收益徵税。国家税务总局后来不得不正式予以否认。

“但若不是打算对资本收益徵税，为什么要费事这么做？难道仅仅是为了骚扰纳税人？”北京一位官员质问到。

朱鎔基曾制定了一项扩大中国高等教育规模的政策，并将高校变成了帮助增加国内消费的经济部门。为帮助高校扩展，政府为各大学从银行借贷大开方便之门。

官方数字显示，自1999年以来，全国公立大学在基建方面的投资超过5000亿元人民币。此外根据中国社科院的2006年社会发展蓝皮书的统计，中国公立大学2005年的债务高达1500－2000亿元。

这些贷款的偿还期限就在近几年内，但许多学校无力偿还，因此教育部去年准许学校出售土地或地产来还债。不过，国土资源部说，大学未经它的许可就出售土地资源是非法的。两个部之间的这场争端仍未得到解决。

政府准许大陆个人直接在香港股市投资的所谓“直通车”计划，是另一个各部门相互扯皮的例子。国家外汇管理局在2007年8月20日宣佈说，将在天津启动“直通车”试验，大陆公民可通过中国银行直接交易香港股票，而且不受资本限制。

然而，中央银行和中国证监会等其他部门，立即表示对这一政策持保留态度，声称这政策需要经过“更彻底的考虑”。显然，国家外汇管理局单凭自己的权力，是无法在这项政策上取得突破的。最后，温家宝在11月初说，在“直通车”实施前需要进一步研究。如今这一计划似乎被无限期搁置。

而且，温家宝内阁的一些成员，也在反腐运动中落网，其中包括前国土资源部部长田凤山和前国家审计局局长邱小华。这说明，要么是官员腐败已经蔓延到中央政府，要么是当初选内阁成员时不够仔细。

但温家宝内阁在过去5年，还是取得了很多成就。五年来，中国经济增长速度达两位数，经济成就有目共睹。到2007年底，中国GDP达到24.66万亿元人民币，迫近全球第三的德国（头两位是美国和日本）。

但问题有待解决，缺点有待克服。在今年3月，温家宝将组织新内阁，面对未来5年的新挑战。人们希望他能更仔细地挑选内阁成员，以便能比过去5年做得更好。（译者：晏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