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吵架，吵出自己的话语体系
美国首都华盛顿的特点之一，就是各种各样的智库非常多。美国政府官员、来访的外国领导人都会经常出席智库活动或发表演讲，因而，这些智库也就活动频繁，各种各样的政策报告频频出笼。活动参加多了，报告听得多了，你会猛然发现，来得最多的、最频繁的外国客人，好像主要是欧洲国家的官员。在智库里，美欧国家常常吵架，但吵归吵，他们还是亲为一家，来来往往就像我们走亲戚串门，而其他国家和地区来华盛顿的就要少得多。久而久之，这样的走动使美欧之间的思想不断磨合，形成了自己的话语体系和舆论逻辑。
人们总是以为，西方是最自由的，可以表达各种观点，可以直接批评政府，甚至点名批评政治家。但是，在各类智库里看多了，你会突然发现，在东西方关系上，尤其是对中国的评论上，他们的逻辑是高度一致的。你更会愕然，它们的研究和报道，虽然有细节或观点上有不同，但是，价值观和西方利益至上的思维却主导甚至垄断着世界话语体系和整个公共舆论。
比如，在苏丹达尔富尔问题，西方一直认为，中国对发生在那里的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视而不见，并利用奥运来施加压力。笔者参加的多个报告和讨论中，曾向美欧国家外交官提问，他们都不得不在事实上肯定中国的贡献，但一旦公开场合或在接受西方媒体采访时，肯定态度似乎就完全消失了。久而久之，整个西方舆论就认为，中国在非洲的经济活动既无视了人权和环境标准，还助长了当地政府的贪污腐败。笔者曾在华盛顿当面询问来自非洲的两位学者，他们的回答是，这里的人根本不懂，在胡说八道，事实上只有中国的援助和合作项目、销售的商品才是最符合非洲当地实际的。譬如说，市场上销售的机器，来自美国、欧洲、日本的机器价钱既贵，坏了又无法维修，因为它们是集成的，只有中国制造的产品哪个零件坏了就可以换，而且价钱很便宜。但是，很少有人向其他非西方世界传播这一点。
批评中国，西方立场一致 这就是当前中国面临的国际环境。30年来，中国不断想融入世界时，表达自己作为世界密不可分的一分子的愿望，却越来越发现西方在批判中国问题上的立场是如此地一致。这种西方声音几乎掩盖了其他国家所有的言论。他们一方面是惊呼中国崛起，处处抬高中国，要求中国成为体系负责任的大国，另一方面又是各种压力扑面而来，知识产权、人民币升值、反倾销调查、产品质量安全、主权财富基金，等等。这就好比30年前有人和中国说，来吧，加入我们这个世界大俱乐部吧。于是，中国花了30年努力改变自己，融入进去，却发现俱乐部里最主要的那几个成员早就抱成一团，依然处处说你的不是。问题在哪？就在于这个“俱乐部”根本就是由美欧主导下而建立的，如果不顺从他们，再怎样融入世界、加入“俱乐部”，在他们看来，也还是“世界”的外围人员。
在这个时候，我们大可不必错把美欧主导的国际体系当成了全球性体系，也不必把融入“西方构建的世界”作为中国发展的目标。正如著名新加坡学者马凯硕在新近《新亚洲半球》一书中所说的，西方所主导的那些国际组织，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八国集团等，都已经越来越无力对全球事务发挥主导作用了。西方从二战以来创造的一系列国际组织和话语体系，已经从原先的世界问题解决者沦为国际问题解决的最大障碍。这就是中国当前最需要认识到。西方的体系绝不是唯一的国际体系，这个体系制造出笼的所谓世界统一的规则或主流的话语，禁锢了我们太多的思想和行动。
世界面临大变局 当前的世界，西方只是一个拥有7亿人口、占世界不到1/4领土的一部分而已。尽管他们还在不少方面占有优势，但对中国来说，融入世界绝不等于投入西方怀抱。我们应该让西方知道这一点。中国不是30年前的中国，西方也不再是30年前的西方，世界也不是30年前的世界。西方对整个世界的贡献和引领作用已经大打折扣，西方需要更多的非西方国家一共努力，营造一个让每一个国家都能得利、共赢的国际体系。
从这个角度讲，世界正在面临着巨大变迁，许多区域性的国际体系正在构建，跨区域性的合作也在展开，因此，笔者估计，一个真正具有广泛代表性的而不是美欧主导、美欧说了算的国际秩序必将兴起。未来10多年都将是国际秩序转换的巨大转折期，中国需要为一个更广泛性的国际秩序做出自己独到的贡献。看到这个趋势，有助于中国建立与西方更平等的关系。（作者为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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