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观察：中国，世界最后一个避风港

5个月前，当北海道G8峰会大声呼吁“G8扩大版”时，谁也没想到，愈演愈烈的全球金融危机提前帮G8实现了这个计划。2008年11月15日，当全球20个主要经济国家的首脑聚会华盛顿时，历史上首次G20峰会揭开了帷幕。几乎所有的经济观察家都不否认这样一点：G20是世界经济发展的一个分水岭。

　　“G20的首次召开是个非常重要的事件。与G8相比，参与首脑峰会的国家更多了，甚至包括了新兴市场国家，”曾在美国财政部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任职的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Council of Foreign Relations）的国际金融分析家布莱德·赛特塞尔（Brad Setser）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有些专家甚至预言，未来的G20很可能代替目前的G8，成为全球政治经济发展引航舵手，而G8可能要退居二线，变成为G20做准备的地区性组织。

　　G20首次会议以救援金融危机为重点。危机如何化解？世界在看中国。虽然G20的首脑们在一天的峰会终没有提出什么具体的救市方案，但中国、乃至整个亚洲国家却被放到“主角”席，这一事实显示了国际金融实力框架正在进行重组。就像赛特塞尔所言，如果没有中国的参与与妥协，很多经济大事是不可能完成的。

　　“中国在挽救金融危机中的作用主要发挥在亚洲地区。”美国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e）外交政策和全球经济发展高级研究员胡永泰博士对《华盛顿观察》解释说，“虽然欧洲国家希望中国马上拿出钱来救市，但是要让中国参与到IMF的改革中，无论是提高选举份额还是股份，都需要2、3年的时间来完成。而中国能出手帮多少，更应该视IMF的改革执行力度的状况而定。”

 G20历史性替代G8

 由美国的次贷危机引发的多米诺骨牌效应让整个世界患上了重感冒。道琼斯工业指数半年内缩水35％，伦敦股市下跌30％。最近两年增势迅猛的中国和印度股市也经不起信贷危机的大压，分别下跌64％和60％。各国银行纷纷爆出天文数字的亏损，而政府不得不一再砸钱救市。

　　“如果把世界经济比喻成泰坦尼克号的话，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讨论如何重新设计这艘船了。”胡永泰如是说，“在泰坦尼克正在沉没的时候，我们要讨论是如何让它继续浮在水面，并搭救船上的乘客。”

　　在G20的首脑峰会上，各国领导人承认世界经济正处于下滑中，并誓言要“一起合作，恢复全球增长”。然而，说到合作，所有与会的主要经济大国的首脑似乎都默许一点：他们首先要稳住自己国家的经济形势，至于彼此合作刺激增长，则是下一步了。

　　“在G20峰会上，各国首脑达成了广泛的协议，但是并没有做成任何刺激经济增长的新承诺，没有任何具体的操作方案。”赛特塞尔强调说，“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各国同意改革国际金融组织IMF和世界银行。这也是G20之后各国对应对金融危机的下一步举措。另外，我们要观察的是，转型中的美国政府对这次危机处理会制定怎样的政策，中国又如何帮助世界其他国家达到国际收支平衡。”

　　胡永泰坦言对此次G20峰会颇感失望。“在目前的经济颓势中，峰会很重要的是强调各国同时刺激经济，合作挽救危机。我本来希望G20会在联合国中设立一个合作办公室，处理此事，但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达成这样的具体措施”。

　　“如果未来几个月，全球经济形势缓和，则皆大欢喜；但我预计经济形势很可能会进一步恶化，到时，2009年4月份的下轮G20峰会将会继续讨论经济刺激方案问题，”胡永泰说。

　　虽然对结果不太乐观，但胡永泰肯定了G20召开的积极意义：G20召开的本身就意味着国际大环境正处于微妙的变化中。他在11月14日美国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e）关于G20的研讨会上指出，世界经济的重心在改变。冷战结束之后，国际大环境出现了很多新问题，美国与西欧的日程表起了分歧，需要加入新的元素。G7峰会已经不能反映这样的变化了，如此语境下，G20应运而生。

　　“当G20取代G8时，我们正在走向一条积极的发展之路，将有更多的国家参与到讨论国际事务的会谈中，更广泛地代表这个世界，而不仅仅是跨大西洋局面。”美国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全球经济和发展项目担任高级研究员的科林·布莱德福特(Colin Bradford)在研讨会上表达了他对G20的乐观期待。

　　布莱德福特说，G8体制之下的主要经济组织IMF和世界银行以往保存着强烈的跨大西洋色彩，现在则要讨论如何将亚洲因素纳入其中。目前，IMF中49％的投票权在美国和欧洲手中，只有5.6％的投票权属于中国和印度。这样的分配是荒谬的。要求亚洲成为全球经济决策组织中真正的伙伴和参与者的呼声很大。根据人口、GDP、贸易和金融规模，IMF中5％～10％的份额应该归亚洲所有。

　　事实是，15日的G20峰会同意增加中、印、巴西、墨西哥、南非等新型市场国家在IMF中的分量，但是并没有敲定具体的份额分配。

　　赛特塞尔对于G20取代G8则持相对谨慎的态度。他回顾说，最初，G7从一个专门讨论世界经济议题的首脑俱乐部，后来增加了俄罗斯，变成G8，讨论的问题涵盖政治、安全等方方面面。G20要想真正取代G8，必须也达到这样的层次。

　　“当然，我们现在面临着重要的经济危机，G20的主要话题就是经济政策。坦白讲，就算未来G20能将议题扩充到其他的政策领域，各国达成共识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这些问题中的主角很可能就在G20的成员国中。比如，全球经济收支平衡就是个敏感话题。如果中国不能就此作出妥协，讨论将会无果而终，”赛特塞尔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

　　在G20峰会之后，美国有经济学家发表评论说，其实峰会无需20个国家参与，真正要对话的，就是中国和美国。美国是此次信贷危机的始作俑者，而中国则以强劲的经济增长力和手中丰厚的外汇储备被人们视为金融危机中的最后一个“避风港”。

　　“作为一个成长中的经济大国，中国可以在两个方面刺激世界经济增长。”赛特塞尔分析说，首先，中国通过扩大内需，拉动世界经济；其次，中国目前的贸易顺差巨大，可以通过曾鼓励进口，让人民币在独立于美元的状态下自由升值，而影响世界经济的增长。

　　谈到中国的角色，胡永泰补充道，中国应该利用手中充裕的外汇储备直接帮助稳定某些国家的经济形势，副产品是刺激其经济增长。中国已经启动了5860亿美元的经济刺激方案。

　　这项经济刺激方案是中国政府有史以来所采取的规模最大的经济刺激努力，将会占未来两年中国国民生产总值的7％。5860亿美元的投资将用来进行全国范围内的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和社会福利工程建设，包括建筑新的铁路、地铁、机场以及5月份西南地震灾区的重建。同时，中国政府表示，作为积极的财政政策的一部分，将放松信贷并鼓励放贷。

　　如此规模的经济发展计划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巨大的，更别说是一个国民生产总值要比大部分主要工业化国家都少的国家了。中国今年的国民生产总值大约为3.5万亿美元。今年早些时候，美国国会批准通过了7000亿美元的救援方案，而美国的经济规模是近14万亿美元。

　　“大部分的东亚国家都采取与中国类似的做法：加大政府开支并减税。于是，整个东亚形成了一股经济挽救力量，”胡永泰说，对东亚的战略而言，当经济刺激方案起作用时，世界其他地方会的财政状况会同时好转。这就是G20峰会的一个任务。各国必须有一套合作机制保证全球经济同时启动。

　　与赛特塞尔主张人民币升值的想法不同，胡永泰认为，在贸易平衡问题上，G20需要保证，各国不要制定新的政策扩大出口，限制进口。

　　“中国不该继续执行7月份以来的出口补贴政策，美国也不要再逼人民币继续升值。保持现有的汇率和贸易政策。”胡永泰分析说，“同时，中国可以花掉一些外汇储备。虽然中国没有强调这一点，但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是，东亚国家正默默将其外汇聚集在一起，在一国需要的时候可以借用其他国家的储备稳定本国货币。”

 奥巴马时代的美国经济

 G20首脑会议结束时，各国领导人相约2009年4月30日前再次聚首，审议华盛顿会议确定的有关原则和决定的落实情况。到那时，代表美国与会的总统就已是民主党的奥巴马了。在本届G20峰会上，布什总统再次强调了自由市场和自由贸易政策的重要性。5个月后，奥巴马新组建的经济团队将如何看待布什政府留下的这一政策基调，又会为美国带来怎样的经济变化？

　　“我不想对未来奥巴马政府的经济政策做任何猜测。如果说到布什提出的自由市场、自由贸易政策，我假设这其中是包含某些经济规范内容的。奥巴马政府是否会采纳这些政策，是否有这样的眼光，目前不得而知，”赛特塞尔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

　　虽然没有亲身与会，但是奥巴马的特派代表出席了15日的G20峰会。据说，会后，布什政府与这位奥巴马的代表进行了交流，双方对于峰会达成的经济大原则并没有任何异议。

　　曾在美国国际发展署（U.S. Agenc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前首席经济学家布莱德福特十分看好奥巴马。在他看来，美国正在进入一个新的两党制时代。美国公众之所以寄希望于下一任美国总统，是因为他们发现，布什政府的政策与美国公众的利益不相符。

　　“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奥巴马政府会怎样思考这些经济问题，但我们能期待的是，新政府会有新的政策、目标和风格，与布什政府不一样，”布莱德福特预言说，“我相信，这个政府会倾听G20的声音，对于美国政策如何嵌入全球大格局做出更有责任心的举动。奥巴马会非常小心地塑造其政策，既立足于美国的利益，同时又符合全球语境。”

　　胡永泰则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奥巴马上台后是否会延续布什提出的‘自由市场、自由贸易’政策，要视情况而定。美国现在正处在经济衰退的危机状态。这一阶段总统往往会采取非常手段。而谈到自由市场政策，可能是经济恢复常态后的事情了。”

　　“下一任美国政府做的最大一个变化是号召召开G20会议，而非G8峰会了。这样的会议会更加注重全球能源、气候变化等宏观问题，而不是局限于具体的国家经济利益，”胡永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