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水扁的“美穴地”

9月11日，是台湾乃至整个中国法制史上一个里程碑的日子。这一天，陈水扁、吴淑珍夫妇因为国务费贪污、洗钱等弊案，被判无期徒刑，褫夺公权终身，并课以巨额罚款。陈氏夫妇的儿子、儿媳以及其他亲戚及下属也分别获刑及罚款。这可以说是大中华圈法治史上最重大的事件之一。虽然根据台湾的法律，此案尚需三审才能定谳，但鉴于事实确凿，且陈水扁家人下属均已认罪，无论二审三审的法官如何亲绿，陈水扁想要脱罪已属不可能，他的政治生命也已经完结。

　　

据媒体报道，陈水扁本人倒是对此安之若素，虽然并没有亲自出庭，但在看守所从容地边洗衣服边看电视宣判。也就在前几天，精通法律的陈水扁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就准确预见自己一定会“被判无期徒刑”。这一点的确让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陈水扁曾经是超级政治明星，从政路上意气风发，一度展现给台湾人民的是胆气、能力和理想，他也借助这个形象攀上权力巅峰，担任台湾最高领导人达八年之久。退休之后的陈水扁也还正当壮年，如果没有诸多罪行缠身，原可以为台湾做很多事情。但陈水扁在当权之时，无所不用其极的竟然是贪污腐化，捞了几十亿新台币的非法收入。

　　外人可能无从得知陈水扁到底出于何种动机这样放弃自己的下半生，甘愿成为一出悲剧中的丑角。仅仅是为了钱？虽然陈氏夫妇贪渎数额巨大，彻底改变了“三级贫户”的出身面貌，只是此后身陷永无出头之日的牢狱，这么多钱恐怕也没有机会亲自花了。陈水扁在位时大肆贪渎，当然是带有一定的侥幸心理，但恐怕还不会利令智昏到自信其罪行永远不会被发现。从陈水扁在判决前后“镇静自若”的表现来看，他对于获刑的必然性早就了然于心，对入监服刑也不是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媒体解读出的另一个原因是陈水扁夫妇的“舐犊之情”，舍得自己一身剐，捞得亿万家财为儿孙。在这一点上声嘶力竭鼓吹台独的政治大人物陈水扁，其实比谁都更像个为积累家产不择手段的小市民。

　　中国作家贾平凹写过一篇题为《美穴地》的凄婉小说，讲风水先生柳子言在为财主踏坟地时，恋上了财主的四姨太。两人历尽艰难饱尝血泪受尽屈辱，终于走到一起，并生了儿子。为了儿子未来的发达，夫妇俩将自己活埋在柳子言亲自堪踏的风水宝地“美穴地”坟墓中，怀着儿子将来有一天会当大官的念想，从里面封死了墓穴口。

　　儿子将来有着怎样的出息？若干年后，儿子成了远近闻名的戏子，善演铁面丞相包公。“柳子言踏了一辈坟地真穴，但一心为自己造穴却将假穴错认为真，儿子原本是要当大官，威风八面的官，现在却只能在戏台上扮演了。”

　　陈水扁夫妇也许有着同样的爱子之心，也许还认为给子孙捞够家产就等于是给他们找了一块“美穴地”，为此不惜将陈氏夫妇自身埋葬其中。陈水扁造就的耻辱，他的子孙恐怕也要背负很长时间。

　　话说回来，陈水扁被判无期徒刑，也表明台湾的法制已经相当健全。陈水扁弊案当然涉及政治，但绝非政治审判。此案可见台湾的法律体制，已经符合现代法治的基本要求，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规则清晰、独立司法、公开透明和程序正义。它也表明台湾的民主虽然只是初生体制，但已进入了良性发展阶段，可以通过选举自我纠错和治疗，而失败的一方也能在法制的框架内抗争，却不会诉诸武装斗争或内战这样的极端暴力手段。

作者任教于新加坡国立大学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