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来稿：李德伦面对茶馆观众

万维比利时网友杨明来稿：

    中国人有留学的传统，从近代到现代，以至于当代，大批学子负笈海外，学习科学、艺术等不同

    在造型艺术方面，早年有像留法徐悲鸿、刘海粟等。后来有赵无极、吴冠中、到了后来就是留苏和马克西莫夫的门徒。直到八十年代以后，留学生奔赴世界各地如过江之鲫，西方当代艺术开始产生影响，这是一种全新的艺术语言。

    同样，在西方学习美声唱法、西洋歌剧，各种乐器和作曲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和五十年代仅派一些人去苏联留学，情形完全不同。

    当年，在苏联学习当中的音乐指挥家中，李德伦曾经名振中国乐坛，领一代风骚，是最有名望的影响颇大的音乐指挥家。

    李德伦一九一七年出生在北京，在上海学习音乐，娴熟于小提琴、钢琴等银乐乐器，也会作曲。他在一九五三年到一九五七年间，在苏联学习指挥，领略和掌握了这一乐坛技艺，熟悉了欧洲作曲家们的交响乐作品。回国后在中央专业乐团任指挥，排练演出了许多重要作品。八十年代以后，李德伦遍访欧美世界各地，在许多外国著名交响乐团任客座指挥，获得很大成功与好评。李德伦在二OO一年去世，享年八十四岁。斯人虽逝，乐曲长留，全国各地和国外的西方音乐爱好者手足，不乏李德伦作品的录音制品和带有指挥家潇洒形像的影片录像带。

    一九八三年在天津，我曾有机会在市中心重要演出场所观赏李德伦指挥乐园演奏德沃夏克最著名的交响乐《自新大陆》，这一作品享誉全球，历久不衰，是交响乐中的经典作品。

    可是，八十年代初，在刚刚打开国门的中国，即使是离北京不津门，对于那个年代的男女老幼，芸芸众生，德沃夏克和西方交响乐，也不能不说是一种较为陌生的艺术形式，远不能和天津快板，三弦，西河大鼓，或者马三立、马季的相声来得雅俗共赏，老少皆宜。

    作为直辖市，天津首先是一座商埠，虽然少不了南开大学，和先前的北洋大学，也就是天津大学等一批高校，但是天津最著名的还是包子狗不理。尽管名指挥家李德伦来津指挥德沃夏克，也有很多观众买票。但也许好奇凑热闹者更多，来看一场交响乐演出和看杂技团演出，在茶馆听说书，看相声表演无异。

    那一天的演出，开场已经推迟，没有准时，而落座的大多数观众互相聊天，来晚的稀稀落落的掀动座椅的声乐始终不断，耐心等待交响乐团的演奏家在台上，一动不动。一直到指挥家李德伦出声，响起一阵掌声。掌声过后，座位上的观众继续聊天，依然有人走动，还有刚进来的人，大厅内嗡嗡一片声音未停。李德伦背对观众，也在期待场内能够安静下来。但是，场内各个角落，人们依然在聊天，几次，李德伦试图以举起双手面对乐团，好像演出的第一个音符即将被奏出，但是人们还在讲话。

    李德伦还在耐心等待，乐团全体成员还在耐心等待令人气恼的是人们还在聊天讲话。

    可以像指挥千军万马指挥大型交响乐团的李德伦面对茶馆听戏一样的观众们无计可施。他几次欲举又罢的手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放下来。看来，要指挥没有经过训练的散漫观众，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李德伦难道能发火吗？不能。因为这不是在家里，也不是在乐团彩排，并且这也关系他在公众前的形像问题。

    但是李德伦最终还是按奈不住 ，他要转过身来，向观众训话了。这在国外的各种交响乐园和音乐会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李德伦说，交响乐是高雅的音乐，欣赏西方古典音乐是一种修养，演出时保持安静是对乐团音乐家起码的尊重。

    他讲了好多话，场内安静了许多。但是他讲完后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李德伦企图用一次训话制止素质不够高的观众聊天，是相当勉强的。最后，他也只好举起手来，开始了德沃夏克来自新大陆的交响乐演出。
    这是一场激动人心的演出，除了乐团音乐家们精湛技艺，对作品透彻的理解，还包括指挥李德伦倾注的心血和才华。

    其实，欣赏交响乐和参加音乐会都是一种文化修养的表现，是一种高品位的群体活动。中国人惯于杂耍、庙会和茶馆文化，热热闹闹，熙熙嚷嚷，如果是看京戏，还可以大声为戏中角色喝彩，和西方观赏室内乐，交响乐和歌剧大相径庭。西方人在这种场合的行为规范，得益于自幼的家庭教育和基督教、天主教仪式的熏陶和影响，讲话轻声细语，而在弥撒祷告时，安静时庄严肃穆，说话时整整齐齐，训练有素而中国，除了历史上不同时期的佛教文化影响，和一度以拜上帝会的太平天国轰动一时，五百年来，或断或续，西方宗教对中国人的影响不大，现在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但是在慈善活动，包括医院医疗的普及，基督教和天主教都是大有可为的外国文化，可以和同样来自西域的佛教相得益彰，春风化雨，泽及民众。

    现在举办的音乐会，情形或许不同，新一代的作曲家指挥家如谭盾者或许比较幸运，可能不会再遇到李德伦式的尴尬。

    西方的先进文化，包括交响乐，现代音乐。当代绘画造型艺术，都是一种特定的艺术语言，需要让接触的民众心领神会，必须教会这些语言才易于令行禁止，自然而然。

    古代中国孙子练兵，以惩罚有令不止的女子为戒，得以训练成功。中国历代的行政管理方法，也都是相似的，因为面对的被形容为一盘散沙的许多民众，心态和行为世代传衍，改变不大。闲散消遣，依然像在茶馆高谈阔论，目无旁人。所以谭盾用撕纸的声音，倒茶似流水汩汩的声音制作的现代合成音乐，还有敲碎钢琴内骨的当代艺术作品，只能吸引少数人的击赏和全神贯注的思虑，那远不是一场大型将会那么多人一致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