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克尔凯郭尔的“人生三阶段“看美国秩序

“紫陌”问了一个好主题：为什么美国的宪政法治这套出于《圣经》启示的制度也不稳固，正陷入危机？我的回答是：

第一，美国的制度的确是出于上帝透过《圣经》的启示，比如“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天赋人权）”，所以人的生命权、自由权和财产权必须保障；又如“上帝面前，人人有罪”，所以罪恶的权力必须“装进笼子里”。很多人非要说美国的制度与基督教无关，那就是胡说。

第二，世上没有任何制度是完美的，即便美国这一套制度也是如此。学经济学的人都知道，微观公司治理制度存在着“信息不对称、激励不相容、责任不对等”三大痼疾，以美国秩序为代表的宏观国家治理制度同样存在着各种问题，将制度视同完美、视同上帝，本来就不合适，是在耶和华上帝之外试图寻求其他的上帝的想法。

第二，因为人有罪性，所以好人是靠不住的，人类更需要好制度；同时，因为再好的制度也不完美，就像再坚固的房子不好好维护也会被破坏一样，所以好制度还有赖于好人。美国秩序过去运行良好，是因为一群有信仰有道德的人同时迭加了一个好的制度。而现在，美国大量移民导致对传统主流基督教信仰与道德的偏离，这个国家的根基就动摇了，制度当然也就面临危机。

在这个问题之外，是我们自己的人生选择问题：我们是选择不闻不问活在当下，是选择崇拜美国或美国所代表的自由民主制度及其文明方式，还是选择信仰上帝本身，这是一个重大的问题。

克尔凯郭尔认为，人生有三个阶段，三种不同生活方式，也是人存在的三个境界。

审美阶段：人活在感性中，为感觉、冲动和情感所支配，沉溺于感官享甚至粗野的肉欲中，虽有时被诗人涂上浪漫的色彩，骨子里却是“迷失”。西方的唐·璜(Dong Juan)、浮士德( Faust)、中国古代“竹林七贤”、当代诗人顾城可谓典型。这种生活对年青人的吸引力很大，感觉很潇洒，即时享乐就是一切，然而既不追求确定的信念，又不遵循固定的和普遍的原则和规范，到头来必然会因不能长久满足或满足后的空虚、厌倦，陷入痛苦甚至灾难。

道德阶段：痛苦使人失望，而失望使人追求更高的生活方式，即道德生活。这个阶段，人为理性所支配，倾听理性的呼声，克制自己的情欲，将个人所欲与社会义务结合起来，遵守具有普遍意义的道德准则和义务，赞美善良、正直和仁爱等美德，崇尚理性和理想，趋善避恶甚至愿为理想而牺牲。西方的苏格拉底、中国的孔子是这种生活方式的典型。然而，道德义务是一般的，个人的行为是特殊的；用一般的方法往往不能解决个人的问题，反令人陷于负罪感深重的状态。

信仰阶段：说到底，道德是一个公共体系，但解决不了个人的问题；就像摩西律法能让人知罪，却不能救人脱离罪一样。每个人的痛苦都是独特的，不能靠知识来解决，只有信仰能解决，于是人生进入信仰阶段。人不再追求审美阶段所追求的享乐，从而摆脱了世俗的、物质的东西的束缚，也不再崇尚道德阶段所崇尚的理性和道德，从而摆脱了普遍的道德原则和义务的制约。人在此，是作为他自己而存在，他所面对的只是上帝，他的罪被上帝担当，他的盼望不在于世间和此岸，而在于上帝与彼岸。

克尔凯郭不排斥理性和道德，但他认为信仰高于理性和道德，信仰不仅不依赖道德，反而是道德的否定；信仰不仅不依赖理性，反而是对理性的超越。因此，他对黑格尔哲学以及新教神学中一切将信仰理性化的尝试都加以嘲笑，更不同意传统的理性神学证明上帝存在的那些理论。他认为上帝的存在不能由人类逻辑方法证明，人只能把上帝当作信仰的对象，即作为个人在处于孤独无依、恐惧、忧郁、绝望、痛苦等状态时的精神依托，作为个人在感到自己有罪时的忏悔的对象。就人对上帝的领悟来说，与其说是依靠理性，还不如说是依靠信心甚至“荒谬”，因为“荒谬”首先就意味着对超出理性的上帝的真正信仰。在这方面，克尔凯郭尔可说是承袭了中世纪教父德尔图良的观点：“正因为荒谬，所以我才相信。”

例如，亚伯拉罕( Abraham) 听到上帝的呼召, 让他将自己的独子以撒 ( Issac)献祭。 从道德与理性来说, 这是谋杀, 是残忍、不可理喻的犯罪行为！但是, 信仰骑士 (The Knight of Faith)亚伯拉罕坚信、服从上帝的呼召，就在他的匕首即将夺去以撒生命千钧一发之际, 上帝阻止了他并让他用一只羊代替以撒作祭品。这样, 在这场普世道德观与绝对者命令的冲突中, 信仰骑士亚伯拉罕顺利通关，以其千古传颂、义无反顾的纵身一跃，实现了信仰。

按照克尔凯郭尔的观点，人生三阶段（三境界）就是一个由低级到高级的上升过程：审美境界是直接境界，道德境界是过渡境界，信仰才是最高境界。人只有在信仰境界中，才实现真正的存在。因此人生的道路，最终就是走向上帝的道路。当然，克尔凯郭尔并不认为每一个人的人生均依次经历这三个阶段，各人的选择可以不同，同时只有少数人才能达到第三阶段。

对照克尔凯郭尔的人生三阶段的观点，我的一个判断就是：今天大多数中国人还处于“审美阶段”，满足于有吃有喝、形同动物般的生存需要。他们活的是性命，而不是使命；他们活着但并非人生。

中国的少数精英则进入了道德阶段，他们不再被物欲和自我所捆绑，而是开始追求更高的理性与道德价值，追求自由民主宪政以及现代文明。然而，民主也罢自由也罢，美国也罢美国的制度也罢，都不是上帝，也都无法帮助人进入人生真正的高级阶段——信仰阶段。

所以，我要再次强调，美国的制度只是基于上帝启示的产物，换句话说，不过是上帝赐给人类的礼物，然而人接受礼物的祝福却拒绝祝福的上帝，追求制度完美并试图把完美制度当上帝，却拒绝真正完美的上帝本身，则是人类最大的迷误了。我们的认识也罢，生命追求也罢，决不可停留在尘世浮云苍狗的有限以及同样有限的理性、道德、制度以及文明之中。请记住：唯有上帝，才是人生的归宿。